闲时与师兄弟们谈诗论画、抚琴下棋。蒋灵骞的影子渐渐淡去了。吴霜随母亲居住,能与他时时见面。沈瑄从前觉得这个表妹行事古怪,现在才知道她其实性情温良,两人颇为谈得来。 转眼到了十月底。这一日用过晚饭,沈瑄独自在房中看,不防门呀的一声,吴霜进来了,盈盈笑道:“表兄,娘叫我把这个给你。”沈瑄接过,是一只辟邪的香囊。他笼在袖子里,吴霜指着窗下一只花瓶道:“这个是我给你的。” 那只蓝瓷花瓶里插了一高一低两枝白色的菊花,显得玲珑俏丽。沈瑄回头看看吴霜,见她纤手如玉、笑靥如花,不禁想到:她名字是一个霜字,当真是人淡如菊,清华无双。 吴霜见他在看自己,忽然想到以前父母提亲之意,心中不自在起来,兜开话头道:“表兄,你会画画吗?” 沈瑄道:“会的。” 吴霜想了想,道:“有一个远方的朋友,我一直想赠他一幅自己的小照,可惜丹青上太差。你替我画一幅,但不要告诉阿耶、阿娘,好吗?我信得过你。” 沈瑄心想,这表妹真怪,画一幅画也要背着父母。当下铺开颜料纸笔,作起吴霜的小照来。沈瑄原没学过画,好在自幼熟习人体骨骼肌肤,所以写真颇具神形。不料他只画了一双眼睛,吴霜就轻轻叫道:“表兄,你没有在画我。” 沈瑄一愣,不明白吴霜的意思。吴霜问道:“这是谁的眼睛?” 沈瑄低下头,与纸上那双眼睛对望了一下,心中大惊,几乎将一大滴墨汁甩了下去。那双眼睛如谷底清泉,幽深不可测。吴霜看他神情,心中明白了几分:“这双眼睛真美,想来这人也必然是绝顶可爱的人物。表兄,你把她画完吧,我明日再来看。”说着飘然出去了。 直到掌灯时分,沈瑄才从沉沉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拨亮灯烛,把那幅画作完。他来三醉宫小半年,这一向以来,潜心练武,心无旁骛,并不去想起从前的种种经历。不料今天一幅画,却泄露了自己心里藏得最深的疑问。 夜已经深了,他把小照挂起来,呆呆地凝望着。那人侧身立着,长剑点地,神色似忧还喜,如同一个难解的谜题,永远难以启齿,永远无法解开。
忽然外面乱了起来,乐秀宁匆匆推门进来:“师弟,碧芜斋里好像出事了,咱们快去看看!” 碧芜斋是三醉宫的藏楼,吴剑知从来就不准人随便进去。不过此时,大家都聚在了楼下围成了一圈。沈瑄和乐秀宁走近一看,地下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却是吴霆。乐秀宁嘤的一声就晕了过去。沈瑄俯下身去,看出吴霆早已咽气,没有救治的可能了。他脸色惨白,状若惊恐,全身上下却毫无伤痕。沈瑄看见他眉心的黑气未褪,口鼻中淌出殷红的血,才知道他是死于中毒。 吴剑知呆呆地一言不发,面色十分可怕。杨氏和吴霜披头散发,搂在一起,哭成了泪人一般。沈瑄一阵阵地痛心。吴霆是他幼年时的伙伴,感情良深,不料重聚未久就死于非命。他忍住难过,问道:“舅舅,表兄是怎么……” 吴剑知摊开手掌,沈瑄不看则已,这一看,心中的痛苦更不亚于见到吴霆的死。原来吴剑知的手掌上亮晶晶的,赫然有一枚绣骨金针! 杨氏咬牙切齿道:“天台宗的妖女,终于向三醉宫下手了!” 乐秀宁在吴霜的扶持下悠然醒转,接过吴剑知手里的金针,针尖上还沾着黑血,显然有阴寒的剧毒。乐秀宁颤声问道:“针……针打在他哪里?” 吴剑知道:“大椎穴。” 那正是蒋灵骞的致命手法。其实不用多问,绣骨金针是天台宗至高无上的独门暗器,即使天台弟子也没有几个人会。譬如夜来夫人的“绣骨金针”就是假的。自从天台宗解体后,世上除了蒋听松和蒋灵骞,没有第三个人拥有绣骨金针,并且能以如此精确的手法杀人。沈瑄和乐秀宁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吴霆瞪着一双翻白的眼睛,死不瞑目。吴霜哭叫着阿兄,旁边几个弟子纷纷说着要杀了蒋灵骞为师兄报仇。沈瑄脑子里嗡嗡作响,重重的血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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