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飞。 沈瑄喝着茶,满心茫然。窗外一轮明月已飞上碧霄,照得大地如银,流光若水。他镇定了一下,问道:“想来我路上被人暗算,却是遇见楼兄了?”
“不是遇见,我一直就跟着你的。”楼荻飞道。
沈瑄愕然。
“你有所不知,庐山上你救汤慕龙,得罪的那帮人,来自岭南沉香社。他们一贯心狠手辣,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楼荻飞道,“这事儿原本是我给你招来的,我想着你武技不行,还是护送你一路吧。果不其然,这些宵小对你下手了。”
沈瑄愣了一下,立刻长揖道:“谢楼兄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楼荻飞慌忙回礼,叹道,“不是要示恩于你,这原也是我分内之事。”
沈瑄想了想,问道:“楼兄方才说一直跟着我,我倒是从未察觉,庐山的轻功当真厉害……”
沈瑄虽然没多少江湖经验,心思却也很细致。倘若有人真的跟了他十几天,他不至于无知无觉,何况楼荻飞也算半个熟人了。
“你不信我跟着你?”楼荻飞扑哧一笑,“初二那日夜里,你先弹的一曲《猗兰操》,然后就把一曲我也不知甚名的曲子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四更天。最后却是一曲《离鸿操》结尾,情状甚是哀怨。你那不知名的曲子,练到第四日上已十分精熟,于是你又练另一首曲子,夜夜如是。这个曲子与前一首似是同属一套大曲,但经你推敲琢磨,意境却有了一些变化,前一曲壮士悲歌,犹如燕赵之士易水击节,血溅千里;后一曲堂皇激越,好似海潮一来,汹涌澎湃,山鸣谷应。有时我听你练习另一曲,又是哀绵婉转,铮铮侠骨偏裹了一团儿女柔肠。直到你练到第四曲,忽然又变成了淡泊隐逸,宁静致远,像是烟水山岚间渔樵问答一般。” 沈瑄听他说得不错,哀婉的是“青草连波”,慷慨的是“丹阳碧水”,激越的是“彭蠡回籁”,淡泊的是“太湖渔隐”。楼荻飞又道:“我不大懂音律,只觉得从未听过如此绝妙的音乐,仿佛吟咏山川湖泽,然而寄意深远,荡气回肠,令人恋恋不舍。本来跟人这种事,无聊透顶,听了你的琴曲倒觉得这一路十分值得了。” “楼兄过奖。雕虫小技,竟得楼兄如此赞美,某实在是惭愧。”沈瑄笑道,“可惜我实在眼拙,却没认出楼兄来。” 楼荻飞道:“其实你也见过我好几回。” 沈瑄瞪大了眼睛。 楼荻飞道:“你记不记得初四那日,与你同桌吃饭的有一个江西商人,向你絮絮叨叨问了许多闲话,其实我是想问你打算往哪里走。又有初十那天傍晚,一个乡下老太婆到你住的店里来卖鸡蛋,被店伙责骂,还承你解围,第二日老太太便跟在你的马后走了一路,今日也要谢你这番大德。多的不说了,前日一早我蹲在路边要饭,你还给过我三个铜钱哩!” 沈瑄心想这可一毫儿也不差,只是自己真的一点也没看出破绽,遂笑道:“庐山宗还有改装易容的绝技,领教了!”
楼荻飞笑道:“这易容术并非师门所授,不过是鄙人的一点小癖好罢了,为这个还被师父说过多少回,藏头露尾的不是君子行径。”
沈瑄忽然想起了什么,遂问:“当日钟山武集失火,我曾在大乱中捡到一个包裹,里面尽是易容用的假面,莫非是楼兄遗落的?”遂将当日之事细细说来。
“可不就是我的!”楼荻飞顿足道,“范定风、钱九这班人无事兴风,还总拉着我们庐山不放。那回失火害我把要紧东西都丢了,虽是小物,到底也是费心画出来的。你可还留着那个包裹?”
沈瑄道:“留在金陵范家了。”
楼荻飞呆了呆,叹道:“罢了,范家我是不敢再去了。”
沈瑄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遂又将当初偶遇宋小娘子的事提了提。楼荻飞听得直拍案,气苦道:“沈君何苦这样坑我。从前你我不熟,我得罪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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