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娘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要离正在她耳边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眉娘长呼出一口气，平静地道：“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说完，系好风骏的尸首，跨上随风，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

    待她到长安城门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天上的骄阳似火，眉娘的脸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细汗，形容憔悴，风尘仆仆。

    她牵着随风，驮着风骏，一人一马一尸，一步步进了城。

    城里有认出她来的，纷纷交头接耳。

    “这不是长安玉罗刹王眉娘吗？她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你还不知道吗，她未婚夫风将军战死在了突厥人手上，她千里迢迢去无定河收尸了，路途遥远，一路上怕是遭了不少罪。”

    “真是可怜啊，风将军打赢了仗，却为了救同僚战死沙场，一对佳偶从此阴阳相隔，王眉娘有情有义，不愧是风将军选中的妻子，巾帼不让须眉啊！”

    行人听了她和风骏的故事，赞她高义的有，哀叹风骏英年早逝的也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戏文看多了，看着随风背上的尸骨，瞬间就哭得不能自已，似乎死了情郎的是自己一般。

    眉娘却置身事外，像他们说的不是自己的事儿一样，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只牵着马儿一步步往家慢慢走着。

    城楼上，凉玉和腓腓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神色黯然，要离眼一酸，扯着凉玉的袖子苦苦哀求：“凉玉，你帮帮风骏好不好？”

    “他已经死了，要离，”凉玉轻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要离放到地上，无奈道：“一具白骨，你要我怎么帮？”

    要离不甘心：“可你是蜀山剑仙啊？本领通天，就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办法？”

    不待凉玉回答，腓腓就帮她摇头：“凉玉是剑仙，不是药仙，人死了就是死了，回不来的，她不是不想帮你，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要离知道腓腓最是善良热心，如果他都说没办法，那就是真的无力回天，眼眸中的光瞬间熄灭

    他看着眉娘单薄的身躯，瘦成皮包骨的随风，还有马背上风骏的尸骨，心里难受地像被猫抓一样，两行泪夺眶而出，不敢再看，纵身一跃，跳进腓腓怀里，把头深深埋了进去。

    腓腓抱住要离小小的身子，低声叹息：“阴阳相隔，人间至悲，莫过于此”

    凉玉一言不发，神色平静，衣袂飘飘，一派仙风道骨。

    夜凉如水。

    眉娘愣愣望着手上的桃花簪，脑子里风骏的脸不断地浮现，他们第一次相遇，第二次相见，第三次相知顿时泪流满面，哭着哭着，恍恍惚惚竟然睡着了。

    “眉娘，眉娘，”一声又一声，如泣如诉，听的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眉娘恍惚中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四处搜寻着，突然，房中一团白影慢慢幻化出风骏的样子。

    眉娘大喊一声：“风骏，”扑了过去，却重重摔倒在地，风骏去扶她，却只是从她身上穿过，风骏难过道：“眉娘，谢谢你把我的尸首带回来，我现在要去地府了，别再为我伤心落泪，好好照顾自己。”

    “我此生虽然短暂，但能遇到你，亦不枉此生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实现对你的承诺”

    风骏越飘越远，声音也越来越远：“眉娘，来生再见！”

    眉娘痛哭着摇头大喊：“不要，不要，你不要走”

    她追了出去，一脚踏空，摔在地上，惊叫出声，突然惊醒，衣袖早已湿透，原来不过是梦一场而已，哪里是风骏的魂魄归来，瞬间又哭得不能自已。

    纸钱伴着哀乐声漫天飞舞，把锦绣坊的街道铺成了白色，眉娘一身缟素，跟在风骏的棺材后，边挥手向空中撒着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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