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望着车厢时,一双沧桑的眼里忽然就变的温柔起来,温柔中似乎带着几分痛苦和怜惜。最后,又把头转回去,仿佛不忍再看了。
马车颠簸,车厢昏暗。
如果你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车厢内居然还有个十岁的孩子。
因为他实在太瘦弱,太安静,安静地就像是一抹悲伤,一丝痛苦,一滴难以察觉的泪。
秦铁衣没有泪,只有恨。
他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蜷成一团的身子却在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消瘦的小脸黑白分明,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映照着窗外的月光。月光下的半张小脸上,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珠里仿佛有一根针,好像随时都准备刺进什么人的血肉里去。黑暗中的眸子里却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他就这么样安静的坐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同样黑暗的角落。
他不知道马车还要走多久,只知道自己要去一个叫南疆的地方。
只知道今天是三月十八。
他已深深的记住了这个日子,牢牢的刻在心里,就像恨。
就算有人拿刀砍他,用剑刺他,也绝不会忘。
就像他绝不会忘记娘亲死前所说的话一样。
“不许哭!孩子,你一定要记住,你爹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这一生从未负过任何人,也绝不是什么卖国贼!将来你长大了,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一定要让天下还我秦家一个清白!”
秦铁衣没有泪,只有恨。
“停车!”他忽然大叫一声。
老丁驾停马车,就要过去扶他下来。只见秦铁衣掀起车帘,推开了他的手,径自跳了下来。
可是他是实在太瘦弱,马车又很高。这一跳下来,脚下一跌,小小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老丁刚要去扶,秦铁衣却道:“丁叔,我自己可以。”
老丁伸出去的手慢慢收了回来,望着秦铁衣跌跌撞撞艰难爬起来的背影,只觉心中又是不忍又是怜惜,不由得鼻子一酸,热泪又要夺眶而出。扭过头去,不让他看见。
秦铁衣望着身后熊熊烈火和漫天的浓烟,重重的跪了下去。
“爹,娘,你们放心,孩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也一定会为秦家雪耻!”
仇恨这两个字就像刀削斧凿一般刻进了他幼小的心灵里,直将他的心剐得伤痕累累,鲜血直流。
此时,他的眼中仿佛也有烈火在烧。
“丁叔,是谁害死了爹娘,是谁将我们秦家害至如此田地?”他问老丁,稚嫩的声音里仿佛已有一种说不出的成熟和恨意:“我的仇人是谁?”
老丁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咬着牙道:“是陈启尔、夏关山、马芝游,还有他们的党羽,那些所谓的当朝文武,贤良忠臣!”
他将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接着道:“但是,少爷你要记住,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太平帝。若不是皇帝昏庸,怎会误信奸臣,害了元帅一家啊……”心中悲愤不已,热泪又已流淌下来。
秦铁衣一双小拳头紧紧攥着,缓缓站起身来。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就像是一个在仇恨里扭曲的诅咒。
诅咒着上苍,诅咒着世人,诅咒着天地间的万事万物。
风在呼啸。
马车慢慢向前驶去,驶入黑暗的夜色中,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心中的恨,是否也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时黑暗已笼罩大地。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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