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闵与灵素之间的关系一直扑朔迷离,两人往来甚少,但每次见面,灵素的表现都令人困惑,那一颦一蹙间深蕴的,仿佛是掺揉着酸甜苦辣的回忆。
我好奇心泛滥,情不自禁便尾随她折往了承天塔。灵素身如行云,才一个转角,便已难觅其影,所幸知其所往何处,我一路深入,直至虞渊。是时,晴天当照,承天塔岿然独存,日光遍洒塔身,重檐金碧,塔影横空投射而下,与水光潋滟的虞渊相映成辉。仲闵沐浴着金光临渊闲坐,双目微闭,唇角微翘,勾勒出柔和的弧度,手头那杆紫竹钓竿随轻风颇有节奏的微颤,更添了几分惬意。
十步开外,灵素凝身玉立,微垂螓首,端的是晚辈的恭顺,眉目间似有清淡婉伤。
帘窥壁听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遂藏身一蓬繁花之后屏息静观,目光于两人之间游离,心中暗暗感叹,若不论俗世间辈分的隔阂,这二人倒堪称世间绝无仅有的一双璧人。然而,玄门之中门户森严尤甚凡俗,师徒长幼壁垒分明,不可逾越半分。这般想来,灵素眼角眉梢的哀婉也就有因可循了。
两人相对无言,沉寂了良久,仲闵率先开口,语气竟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柔缓,“娄儿,你已许多年不曾踏足虞渊,今日来此,可是有事么?”
听到仲闵口中喊出“娄儿”二字,灵素猛不迭地身子一颤,双眼竟酝出水光,她咬唇侧过脸来,似是强忍泪意,片刻才抑住嗓音,平缓回道:“娄儿已成过往,如今弟子虚号‘灵素’。”她深吸一口气,“师叔在此清修,弟子本不该擅自叨扰,但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师叔替弟子解疑。”
仲闵一声低叹,不知为何惋惜,“事关阿璃?”
灵素颔首,“师叔既已猜到,那弟子也就直言不讳了。”
我听闻所论话题与我有关,微微一怔,特意竖起耳朵聆听。
听灵素接着道:“师叔为何收商璃为徒?您收了商璃为徒,却为何又不亲自调教,而是让弟子给她授业?”
仲闵怡然而笑,却是答非所问:“你相信缘分么?”
灵素略有些困惑,“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仲闵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灵素又问:“那什么是缘分?”
仲闵随手一指,笑答:“缘即如风,风不定,来也是缘,去也是缘。缘又似云,千变万化,云聚是缘,云散也是缘。”
灵素蹙眉沉吟,“师叔的意思是……”
“缘本天定,强求无用,缘起、缘灭、缘聚、缘散皆如指间沙、水中月,或可窥见,却无从把握。”
仲闵语毕,我看到灵素那双灿若星子的眼蓦然颓黯,口中似喃喃自语:“已得是缘,未得亦是缘。”
旋即低眉将情绪遮掩,合掌道:“弟子明白了,商璃之事,弟子心中不再疑惑,多谢师叔指点迷津。”
仲闵欣慰颔首,笑着说:“我初见阿璃,也是在虞渊,当时的情形不禁令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很久以前的那个傍晚,一个女孩闯入了虞渊,与阿璃同样的冒失,同样的肆无忌惮,捉了文鳐欲打牙祭,甚至还折断了我的紫竹钓竿。”
灵素闻言,神情微微窘迫,“师叔还记得当年的事?”
仲闵道:“我在承天塔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擅闯虞渊之人,阿璃是第二个,我怎会忘记。”
灵素的嘴角缓缓绽开一抹淡笑,虽是浅颦低笑,却恰如澄塘映月,惊艳了芳华万千,“弟子幼时性子粗鲁,举止无状,多得师叔宽容大量,弟子才未受到门规惩戒。”她语声低婉,悠远的目光仿佛随着时光百转千回。
那段往事想必是静美的,如花似锦,以至于稍加追忆,她眉眼间流露的情愫即被柔婉渲染,双颊微绯,明艳得直欲滴出水来。
仲闵俯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