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云沉默良久,只看得柳三杀一口接一口,眼角的泪痕泛着光,她不清楚她的故事,也不知晓怎样去安慰这个奇怪的女人,只能问出如此一句。
“你还好吗?”
世人总是问起这一句话。重逢、安慰、想念……如此种种都在四个字的问候里囊括。
可要怎么回答呢?
柳三杀明明不好,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家破人亡,一夜白头,忍辱负重……她一路踏着血才走到了今天,卧云是这十几年来第一个问她可还好的人。
“我很好,我好极了,呵……”
她背对卧云站过去,与那片铁爪间破碎的夜空融为一体,身子因为发笑,在风中微微颤抖。
卧云不再出声,只拿着那壶酒愣愣地看着她。
静默片刻,柳三杀眼角的泪光已经斑驳,只又一句淡淡的讥笑。
“果然你入孟家的动机不纯,我便也不后悔将那根毒针取了出来。”
“呵……哈哈哈……”
卧云的秘密被柳三杀猛然戳破,但她却没有一丝慌张。她点点头,坦然承认。今晚柳三杀能与她同时出现在孟家后院,必定也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她们现在拥有着相同的,得以抗衡的秘密。
“嗯?”
“若你是我的绊脚石,我绝不可能让你妨碍到我一分。”
绊脚石?这女人究竟何意?
“那你入孟家是为的什么?”卧云昂头,反问回去。
“我要的是后院西厢房里的东西。”
柳三杀轻轻地吐出这句话,拿酒的手却已将关节拧得失了血色。
卧云点头,了解了柳三杀的意思。她虽只需拿了孟义的命便可,但她也总觉得若不将孟家后院的秘密解开,那孟义的项上人头是难以割下的。柳三杀与她要走的路是同样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这个前不久将她重伤的女人竟成了她的同路人?
卧云不禁笑了起来,迎上柳三杀回头一瞥。
“如此说来,我们要走的路是相同的,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你也尽全力帮我,过往的种种便一笔勾销,在孟府这火海里走一遭,多一分力量总是好的。合作愉快。”
柳三杀喝完最后一口酒,回了卧云一个诡异的笑容。
卧云能看出来柳三杀是真心想对她表达善意的,只是她那副苍白干瘪的面容已让她的笑颜变成了十分诡异的模样。
柳三杀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表情的古怪,一时不知道怎么收回在卧云脸上的目光,整个人变得局促起来。
卧云望着眼前这个不自在的女人,眼睛里舒展开一泓温柔。
“谢谢。”
“宿千公子。”
看守的两个护卫对着来人行礼。
“今晚可有什么情况?”
二人否认,宿千摇了摇扇子,走进后院去。
一切看来还是同寻常一样,仿佛今夜后院从未有来客,只是当宿千走过那棵枝繁叶茂的榕树时,他的目光同脚步一齐停住了。
榕树的枝叶一处,生了一个常人难以察觉的痕迹,那块地方的树皮有了两丝和别的地方深浅不一的细纹,且裂缝中的水分还剩余许多,不似其它的那般干枯,也不像是小兽所为,必定是有人踏过了这块树皮。
宿千飞到那树干上,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块伤痕。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眸又在转瞬添了光彩,望向天际那轮残月。
黑夜的故事永远都不只属于一个人。
卧云“散心”后便没有再回到酒席去,让前来寻她的阿芒禀了孟义说她醉了,便装着步履蹒跚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剪断桌案上的烛火,她躺在塌上,回想着这个夜晚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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