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说每一日的上客时分是其他乐坊青楼赖以生存的重要时刻,那对桑沃院来说就更像是一日又一日新游戏的开场。对我们来说,与那些进入桑沃院中的尊客的每一次交道,都好像是一场赌局,而他们无意中放在这张赌台上的,便是他们的钱袋和初心,与他们不同的是,我们可以一次一次地重来,再来,直到将他们利用殆尽为止。而正如陨若说过的,在这场赌局之中没有赢家输家,人人都是各取所需而已,我们得了银子和修为,他们则得了一场虚妄的欢喜,这样说来似乎也是有些可怜,可凡人不都是靠着虚妄的欢喜活着的么?荣华富贵,娇妻美妾,他们所追求的也不过如此。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之间,这样的赌局,每一日都在发生着。
我和画翼走下楼到了江月令的时候,流鹃浣莺她们已然做好了准备,小福儿正带着另外两个小家伙在布置桌案,我略略看了看桌案上布好的瓜果冷碟,比平日的都要丰盛好些,便走到流鹃身边道,“今儿还真是贵客来了,冷盘都比往常多些。”
“不仅这样,今日还开了四十年陈酿的寒潭香,是婆婆安排的。”流鹃悄声对我道,“这之前可是没有过的。”
“只是不知婆婆怎么就乐意接这样的生意了?”我偷了一枚荔枝放在嘴里吃了,又问流鹃,“她不是平日里不太与官场中人来往的嘛,再说了那些官宦望族平常不都是去鹂馆和彖槿楼,来我们这也少啊。”
“谁知道呢,大约是要尝个新鲜。婆婆的意思是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待着,只是也不必铺张,省得多了不必要的麻烦。”流鹃道。
我正与流鹃说着,便忽然听着外头一阵喧哗之声,想必便是那几位贵客到了,流鹃赶忙走出去,我和画翼也走到江月令后堂回避。只听得陨若从楼上下来,她平日里基本上是不会下来迎客的,但今日也算是破例了。只听陨若走到前厅道,“秦爷早告诉了我今日各位要来,还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呐。我们桑沃院可不比旁的地儿那样富丽堂皇满室金银的,又没个好酒好茶的,姑娘们又都笨,竟然还能迎了王爷大驾光临,可真是把我愁坏了,我呀还跟秦爷说,王爷什么好看的好吃的好听的没见识过,若是我招待得不周到,又或是不识货让王爷笑话了,那可不脸都丢尽了呢!”
“陨娘这是自谦,你这桑沃院虽没有鹂馆那样贵气,但也清净文雅些,我们王爷今日来,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再说了,姑娘们都是陨娘调教出来的,哪里有不好的呢?”那个被陨若称作秦爷的人答道。
“那也是王爷赏脸,不嫌我们这里破漏罢了,”陨若笑道,“各位请吧,秦爷告诉我王爷总还爱僻静些,我特意安排在了江月令,请随我来。青霜,喊姑娘们下来,都躲在屋子里打扮多会了,客人都到了,像什么话。”
只听流鹃应了一声,我小声对画翼道,“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鹃儿姐这回挑的这名字倒还真有些意蕴。你等下可要小心留神,别喊错了。”画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她神情却很是紧张,我握住她的手,只感觉她手心里也都是冷汗,只紧紧捏着手绢儿,我握住她的时候她又紧紧缠住我的手指,我知道画翼这样还是因为怕生人,便又安慰她几句,道,“你不必害怕,还有我陪着你不是么?鹃儿姐不是说了么,不是什么大事。”
我正小声与画翼说着,就听得江月令前头那些个贵客已经进来,我便拉着画翼蹑手蹑脚从后头的小侧门出了去,刚出了去便碰上流鹃,她正忙着打点姑娘们进去,见我和画翼来了,道,“你们这两个小蹄子,我还寻思着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躲在后头不出声,我还当是沉儿又贪嘴跑去后头偷荔枝去了呢。”
“我哪里有那样贪吃?不过是刚刚看着荔枝好,拿了个尝尝罢了。”我撅撅嘴,朝着流鹃道,“鹃——霜儿姐,你看我这样变化可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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