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郎妄语多,夜夜道来过,赚妾更深独弄琴,弹尽相思破。寂寂坐更深,泪滴炉烟翠,何处贪欢醉不归,羞向鸳衾睡”
昨夜北风忽至,雪片如同残花开遍,千树万树缤纷,于今晨悄然落定。我独坐琴前,配景窗含西岭,纤指抚弦,唇齿开阖,轻唱一首《喜秋天》。
尉迟伦轻倏行至我身侧,伸手推闭木窗,阻断清冽寒气,取笑于我:“时已大吕之冬,你偏挑个秋季的辞来吟唱,是因为那是他离京的季节吗?”
我扯了扯嘴角苦笑,许以默认。尉迟伦,他果然是最了解我的。
申屠易在暮商之季离京,往沧州别驾赴任。临行那日,平济王的车马于潇湘馆前经过,彼时,我正是立于这窗前向下闲闲瞭望,不经意间与他双目对视,刹那间交错而过,这便算得我与他的正式告别。
我双手离弦,重又覆指乱拨弦丝,嗡鸣之声乍起。我闭目凝眉一晌,低头俯瞰,雷威琴又怎样,亦无法倾诉我个中情愫。
尉迟关心问道:“怎么了?”
我抬眸盯视前方:“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尉迟震撼后退:“你决定了?”
我点了点头:“筹备快三个月,是时候了!”
尉迟沉默许久,喟叹有声:“这对你来说,不是选择,而是一场赌博。赌注,却是你的人生。”
我轻笑:“这又如何?我只要一个结果。”
尉迟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都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不会忍心教你纯洁的双手被恶魔的血液玷污,你便放弃,可好?”
我伸手阻止他,坚决道:“对于恶仇,我必须手刃。尉迟,你也听见的,是她亲自害死我阿姐,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
尉迟已然焦慌无措:“那个公主对你好容易失了兴趣,你偏要自行撞将上去,这是何苦?”
我转向他,握他双手,温和笑道:“不必再劝我,我心已定。今日,我要跟你道声再见,同时感谢你这段日子,每日为我妆化假面。”
尉迟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融汇成一句悲求:“盼儿,可否让我好好抱一抱你?”
与他相交近十年,他首次唤我乳名。我不忍拒绝,由他拥入怀中。
走出潇湘馆,我回头遥瞥一目,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博陵崔氏大房二千金崔英娣,也非潇湘馆舞魁柳青娘,而是相州崔氏,崔盼儿。
裕延坊在城郭西南,距皇城最远,而我要去的地方是离皇城最近的昇平坊。
此番自是不能衣绣昼行,我梳了极简盘桓髻,只是乌亮不乱,未施珠粉不贴钿,唯现素颜,一袭青莲色普通布衫裹身。
行至告示牌前,我用双眼读出布告所示,幕离下的唇角微微扬起,上前扯下布告叠入襟中,一路问询着接近所向之地。
朱漆大门之上,雕梁绣户门檐之下,低调阴刻三个字:樗里宅。
我扣响门环,不久便有两门奴前来,打开一侧之门。
我拾足上阶欲行礼,却有一个门奴先行向我唤道:“来者何人?”许是耳目渲染了主人的温和谦恭之性,门奴虽言辞凌厉,语气却并不刻薄。
我缓缓揖礼,将襟中布告双手奉上。唤我者又向我索要了户籍,教我摘下幕离,两人将我与户籍所示画相c描述,仔细辨别一番,最后由其中一人带我由侧门进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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