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不想惹怒黄月娥，因为知道以前不管怎么好的两个人，只要是死掉了，就已经不具备了人间的情感，就比喻说二姨想念儿子的凄苦，竟然是因为哭，在阴间哪里却是被视为诅咒，按照人间阳世这里这是那跟那啊，根本就讲不通的事情，在阴间哪里，在二姨死去的儿子那里就是事实，二姨还为此差点丢了性命！

    我父亲总是想要离开，黄月娥终于怒怼了，她大喝一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谁都不用掖着藏着了，全都出来吧，我这个老东西弄死在这里！”

    黄月娥一声喊，仿佛就在空气中凭空跳出了一个个红的c黑的c黄的c白的稀奇古怪鬼怪，红的扎眼，黄得碎心，有毛的，没毛的，有头没有手的，有身子没有头的，不用看这些鬼不是车祸到了阴间的倒霉鬼，就是战场上被炸飞的战争鬼，竟然还有几个是穿着日本军服的日本鬼，他们死了不回他们的东洋小岛，为什么还赖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不走，做鬼了还出来行凶作恶！

    我父亲看到日本鬼就想马上杀了他们，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也跟鬼子打过仗，小鬼子杀人不眨眼，在我们哪里有个叫李家洼的地方，鬼子扫荡经过李家洼的村外，被国民党救国军埋在路上的一颗地雷当场炸死了一个鬼子指挥官，还有两个小兵。国民党救国军埋上了地雷早就跑得没影了，鬼子吃了亏，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就直接扑进了李家洼村，不仅屠了村，还一把火将村里的房屋全部烧光，其中就有我姥姥的一家人，我最小的小姨被鬼子创在水缸里，我父亲对小鬼子恨之入骨，后来就参加了八路军游击队，打过多次鬼子，可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杀过多少鬼子，我问：“也许一个小鬼子也没有杀死过。”

    我父亲竟然同意了我的这个观点，说：“有这个可能！”

    我父亲的理由是小鬼子太狡猾了，杀死一个鬼子不容易；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投一颗手榴弹就趴下，手榴弹爆炸，没看见炸没炸死小鬼子，队长喊一声打，我父亲就拼命地开枪，每次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谁知道那个鬼子是被我的手榴弹炸死的，还是被我父亲的枪子打死的？

    我相信我父亲是说了真话的，我父亲就是一个普通的队员，一个刚放下锄头就拿起枪匆忙上战场的农民，他说他打了好多次仗，却从没得到过嘉奖或者立功，我父亲就是一个在战争年代没有做出特殊贡献的人，要不然这些荣誉的事多少也该跟他有点关系吧？

    我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农民，是属于默默无闻c又平平安安的那类人，他不会大风大浪，也做不了乱世英雄，最适宜的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也就不难说明他为什么能很顺畅地无病无灾地活到八十四，看势头就是活上一百岁也没问题，就连阎王老子都要为他伤脑筋，用定点清除来跟我父亲过不去！

    眼下黄月娥的一声大喝，一下子就像凭空跳出了这么多的魑魅魍魉，他们尖叫着，围着我父亲做出各种各样吓人的伎俩，想用这种恐吓的手段将我父亲吓死，已达到他们能在八十四的这道坎或者说是关口上将我父亲带走！

    说实在的，我父亲跟黄月娥之间，尽管黄月娥眼下变成了鬼，但从这鬼的身上不难看出黄月娥的影子，所以我父亲一直没有跟这个黄月娥闹翻，总觉得很对不起黄月娥，黄月娥因为自己放弃了人生，又因为自己在阴间忍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疾苦，好像这个已经做了鬼的黄月娥跟自己也有一点人鬼情没了的意味，我父亲从黄月娥的眼神中偶尔能看出那么一点点的意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但不管怎么样我父亲真不想跟黄月娥闹翻，只要能达到自己离开这里的目的就行了，可是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可能了，原来还只有黄月娥一个似乎还好一些，眼下黄月娥翻脸发怒了，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的魑魅魍魉，他们将我父亲围在那里，我父亲再想突围出去那就变得彻底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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