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不仁不义的奸贼,是鸡肠狗肚,雕心雁爪的败类。江湖中没人相信我,朝廷里人人防着我,我卑微的苟且偷生,活的甚至不如一条狗……什么武功、什么天赋、什么有勇有谋、赤胆忠心,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面前统统变的百无一用,一文不值。武功高强如何?天赋异禀如何?赤胆忠心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任人摆弄的傀儡?任人践踏的替死冤魂?”
“寻衣,我知道你受尽委屈,但又何必自暴自弃……”
“昔日的我因陋守旧,愚昧盲从,明明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却浑然不知。当我渐渐尝到争名逐利的残忍,试图凭借自己沾沾自喜的武功和天赋去抗争时,才发现我辛辛苦苦积攒的‘本钱’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非但夺不回失去的东西,甚至连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一面……也要等到一场意外后的侥幸。馨儿,我能飞檐走壁,却跃不过皇宫王府的高墙。我能分金断石,却打不破世俗规矩的禁锢。我能在昨夜的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结果如何?今日仍要将你送去草原,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另一个男人。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空有一身武功又有何用?”
柳寻衣的一席话道出这几个月的压抑与痛苦,亦道出无尽的心酸与委屈。
赵馨何尝不是如此?感同身受的她不知何时已经心如刀割,泪流满面。
“若将天地比作棋盘,世人皆是棋子。”赵馨含泪而笑,语气分外凄楚,“你只道自己是一只可怜的蛐蛐,殊不知在你的手中也拎着一只竹笼。不仅你我,恐怕天下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你在天机侯的掌中,天机侯又何尝不在丞相的掌中?丞相亦在皇上的掌中,甚至连皇上……也未必像我们看到的那般随心所欲,也许他也身陷于某个人的掌中,否则又岂会含羞忍辱,委曲求全?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既非最高,亦非最低,都是比上不足而比下有余。好比两军对垒的战场,有人不畏生死地冲锋陷阵,也有人留在后方补给供源,相比于前者的‘正常平庸’,后者就是‘承天庇佑’。而冲锋陷阵的人中,有人会死,也有人能活下来,相比之下,战死沙场乃‘正常平庸’之事,而侥幸存活即是‘承天庇佑’之功。在活下来的人中,有人身负重伤,也有人受轻伤甚至毫发无损。如此比较,重伤者是‘正常平庸’,而轻伤、无伤者亦是‘承天庇佑’。寻衣,你也是如此,与一些人比你或许一骑绝尘,但和另一些人比你又遥不可及,此乃天道循环,谁也改变不了。你们习武之人不是经常将一句话挂在嘴边吗?有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为何如此简单的道理,你却偏偏想不明白?”
赵馨此言犹如久旱之甘霖,登时令柳寻衣心神一震,茅塞渐开。
“馨儿,正因如此,所以你才心甘情愿地委屈自己,对不对?”
“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伏。”赵馨缓缓摇头,“自古帝王家的女儿有多少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终成眷属?她们都不委屈,我又谈何委屈?若因为我的和亲,能挽救大宋子民免受战火的袭扰,对我而言非但不是委屈,反而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馨儿……”
直至这一刻,柳寻衣才恍然大悟,自己虽与赵馨相识多年,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帝王家的子嗣自幼被灌输的思想和信念,本来就和寻常百姓家的儿女截然不同。
正如柳寻衣在天机阁长大,自幼被灌以“忠于天机侯”的思想如出一辙。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平日里或许看不出来,可一旦遇到大是大非、大风大浪,自己一定会遵从早已融于骨血的思想信念,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轻易改变。
赵馨或许是一介弱女子,但她烙印在内心深处的皇族思想却是傲骨铮铮,矢志不渝。
此一节,或许连赵馨自己都不知道,一切只是她遵从内心的选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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