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祭礼之后的几日,暂时没有什么要紧的祭奠了,可无论是四爷还是一众宫人比起之前却更显忙碌。我也总是要陪着到三更半夜。此后的第四日,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七日,四爷下旨收缴康熙帝写给内外大臣官员的全部朱批谕旨,不得留匿焚毁。是日夜里,四爷看出了我的疲倦,坚持要我先去歇息,我无奈之下只好先行退出,任四爷继续埋首于白天从大臣们手里收缴来的旧折子中翻翻拣拣。我刚要从乾清宫东暖阁里出来,正好与一个风尘仆仆抱着一大包袱折子的御前侍卫擦身而过。身后侍卫回禀声中的“十四贝勒”使我脚步渐缓,须臾那个侍卫又一阵风似的刮走了。然而从我身后的暖阁里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我驻足于宫门口看着里面,心里清楚定是十四不知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惹到了四爷。四爷虽然骨子里是个急脾气,可他从来谨记康熙爷送他的那句“戒急用忍”,平日什么事基本上都能淡然处之,如今如何竟发了这么大火。我百思不得其解,想回去安慰,可又不知该如何说起。身旁的慎思轻唤:“娘娘”我回过神来缓缓转过身道:“走吧。”扶着慎思的手迈步出来。
夜里自然因为这事又失眠了,虽然疲惫已极,到底担心他们两兄弟。不日十四即将回京奔丧,到时候必然难免一场针锋相对的冲突。八爷党中跟四爷正面冲突最激烈的就是十四,最早被收拾的也是十四。如果他不是四爷的亲兄弟估计老早也像八爷一样了吧,哪里还容得他日后没事找事的又写歪诗又指天骂地的。虽然我明知道四爷心里到底是念着十四是他的一奶同胞的,日后也是得以善终,可前世十四胡子拉碴,整日借酒浇愁,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始终在我眼前晃过。恍恍惚惚间我终于睡着了,梦里全都是十四,最后是在我的灵堂上他和四爷一高一矮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瘦肖背影。我哭喊着“住手!”一骨碌从炕上惊醒。菊韵估计是被我的呓语给惊动了,匆匆忙忙进来稍间问:“娘娘,可好?”我一手抚面悄然拭去冰凉一片道:“没事,做梦罢了。”我说完便掀了被子,汲了鞋踏着一室清幽向外间走去。菊韵取来厚实的月白缎银鼠毛大氅,为我披好,也不敢多言语,只默默跟着我来到承乾宫的月台上。见我出来在正殿上值夜的小宫女紧忙递上了暖手炉。菊韵顺势要示意她让人搬火炉出来,被我出声给阻了。于是一主一仆就这么默默伫立着看着天空的一弯残月自东方升起。万籁俱静时候看着这被残月和点点星辉点缀的天幕似乎更能体会时空的流转。多少年以前我曾经就这么每夜仰望星空,手里攥着四爷的名章借酒浇愁。前世里我也无数次站在乾清宫的小院里仰望星空幻想着出宫重获自由的一天。在现代时我也曾仰望星空尽管当时看到的都是城市的霓虹倒映的暗红天幕,可是更符合那时初到深圳的迷惘,不是吗?如今看着星空的自己又在惆怅什么呢?自己的老公如今富有天下,自己的儿子伶俐健康,自己已经拥有无论何时都难以想像的荣华富贵。这些不是全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吗?可是这些表象下又是什么呢?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夺去了老公,夺去了儿子,也夺去了我所有在乎的亲人朋友,只回赠了如今陪伴我的冰冷的一切。但是我应该知足了不是吗?比起前世已经幸福太多,毕竟都平安不是吗?是呀,平安,怎样才能让大家都平安呢?我不知道,心也和身子一起越来越冷。菊韵的声音再次轻轻劝着:“娘娘,回吧。保重身子要紧。”我裹紧大氅终于妥协地扶着她的手往回走。
第二天四爷并未说起昨夜之事,只在我提起十四时略说道:“他再过两三日就回来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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