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如芝兰幽树,人去留香,未见先闻芳。
老人闻香而起,鞋子都没穿,赤脚下床来迎这位弟子。
良只给了老人一枚竹简,上有两句书——
一曰“唯以不永怀”,二曰“唯以不永伤”。
老人瞅着那新鲜的字迹,也不禁摇头叹息,果是丑得天下无二。
“放与不放,徒儿做不了主,能做主的,是师父您。”
老人似没听见,转身去枕下摸出一串紫藤花铃,道“正好有得闲,给她拾掇了个新的花铃子,你拿给她戴一戴,啊?”
张良秀眉深蹙“师父,天下誉您为千里驹,您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老人低眉,耷拉着脑袋像做错事的孩“千里驹……已经老了。”
张良怔了许久,向老人施礼“既如此,那就请师父万事莫管。无论我做什么,您都不要管,能答应徒儿吗?”
老人抬头望他,曾经满眼星辰的少年承受了太多国仇家恨。
“良儿啊,该放下时,且放下,来日还长着呢。”
“来日齐国沦丧,师父也能淡然道出此语吗?”
老人沉默,良久一声长叹“这是你们的天下,与我没有关系。我只要崽儿,平平安安。”
“好。徒儿会尽量去求一求太子。”
张良携了花铃告辞,老人叫住,问“那个断手的琴娃,他们还好吧?”
“太子已经放他们回去了。”
“放了?回哪儿了?”
老人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隐隐察觉到有人盯上了荆轲的家眷亲故,所以护送琴姬来蓟城。
进城后宋意和高渐离告诉他们,“荆轲”已经回来,清河也被抓走。
老人就急着去太子宫救人,恰好张良策马赶到,也要面见太子丹。
老人不想亲自出面,就让徒儿代为救人。
谁知这个好徒儿另有盘算,撺掇燕丹把清河连老人一同软禁。
老人不得已留在太子宫中,心里还挂念着那个可怜的琴夫人。
张良闻言惊诧,连忙去找燕丹。
燕丹假装望月,冷声“他们死不死,还与我有何关系?”
其实这个他们,指的是她。
燕丹不过是又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一个错——嫉妒。
琴姬彻底变心,于他是耻辱,也是背叛。
张良有点失望,燕丹的情绪也太不稳定。
“或许他们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他们不利的人。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若能抓到一两个活口,没准就能把他们连根拔起来!”
燕丹这才醒悟,急令郎将卫满率二十余郎飞赴荆轲旧宅。
飞骑到时,芦花深处的厮杀已到尾声。
血落青石,朱泼昏窗。
凶手闻声逃之夭夭,独留碧血春风相对呜咽。
卫满命人追赶,自己则过桥进院,次第推门。
偏房门口,躺着一个人,还保持着挥刀进攻的姿势。
一柄屠狗刀三寸热肠,都滚落在地上,沾了尘灰扬。
房一角,乐师高渐离用筑挡在胸口,身体抵住炕沿。
卫满探过宋意鼻息,已绝;再探高渐离,还活着,濒死。
看那筑身被剑贯穿,想是这筑挡下挡胸的致命一击,所以留得残命。
卫满想扶他起来,却被高渐离用力掌掴,掌力之大竟将他攘跌在地。
两位持剑郎进来帮忙,高渐离却抓着炕沿不撒手,仿佛在护着什么。
待郎卫将他抱住拖走,卫满才发现炕底还有一个人。
蓬头垢面,浑身颤抖,是个没有手的女人,怀里还抱着荆轲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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