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义接过茶盏,却见里面是清澈见底,微微发黄的一杯水,白色的釉面上还附着许多小气泡,散发着一股清新的香气。喝一口,甜丝丝的又微微发麻,口感十分清凉。
“这是澳洲水吧。”他忽然想了起来,前些日子,他家大儿子特意从广州弄来这玩意:是装在玻璃瓶里的,十分贵重。
“正是。”索普暗暗诧异,没想到这种在广州也算是轻奢品的饮料在三水也有人知道!
怪不得这小畜生特意去买,味道果然十分特,消暑解渴的上品。陈洪义暗暗骂澳洲人一天到晚弄些技淫巧的玩意,勾得他家里的几个子女一天到晚要买“澳洲玩意”,简直败家!
他喝了半杯子,方才继续道:“拉纤过滩艰难也就罢了,只是这江上还有许多歹人。轻得,土霸豪强拦船勒索‘过水钱’;重得,便直接上船抢劫,杀人越货无所不可为。”特别是肇庆一带的西江沿岸,因为多是山区,是水匪的渊蔽。水匪在这一带活动非常频繁。其中以疍家的徐、郑、石、马四姓水匪最为猖獗,不但在西江活动,还深入北江行劫。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点失言了,因为这里就坐着一位林百户,说“盗匪横行”,岂不是扫了他的脸面,不由得有些不安。
“想不到水匪如此猖獗。”索普注意到他的脸色露出不自在的表情,又在偷眼看林铭,稍一捉摸就知道陈掌柜在想什么了,“官府难辞其咎。”
陈洪义额头上汗都流了下来,幸好这位贵客是货真价实的锦衣卫百户船上的人,不然他怕是要立刻起身告辞了――他可不想因为言辞不慎获罪。
只听林铭也附和道:“是极,是极。官府惰政,坐视贼人做大。只是苦了这沿江的商民了。”
“既然水匪猖獗,陈掌柜的水上营生又是怎么做得呢?”
陈洪义却不吱声了,林铭道:“你就别藏藏掖掖了,这点事情谁不知道。这位索老爷是……是……从京里来得,你只管说便是。”
得了这句话,陈洪义才继续说下去:“说起来这就和镖局走镖一样了,得先交朋友,大的匪棚都有行情,交上了朋友,定下例钱,这船便能走得安稳些。不过这也不一定,有的大帮下面的小股,并不见得买账,遇到了也只有自认倒霉而已。至于见财起意的小股水匪和土霸,就得请官面上的老爷出马:待得过那险要之处,请官兵巡船保护。再有,也是最要紧的,便是同乡们连纵一体,同声共气了。”
前二者,都是花钱买平安,然而不论官还是匪都是靠不住的。唯有这同乡会却有莫大的作用。各家船户,不论大小,上下水时候经过危险地段便多船结伴而行;共同出钱雇佣壮勇护船;通过本乡的缙绅出面和官府打交道。
“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啊。”索普感叹道,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西江航运的活字典,他说得都是第一手的资料,弥足珍贵。
“老爷过誉了。”陈洪义见他问地理,询民情,一副官老爷微服私访的派头,又见林铭说他是“京城里来得”,对他又是毕恭毕敬,心中暗暗疑惑是不是遇到了“钦差大臣”?不过对方的年龄也太轻了……
正胡思乱想,却听索老爷又在问话了:
“不知道陈掌柜的船只可曾去过广西?”
“去过,去过。”陈洪义点头,“船过了梧州,便是广西了,虽不如西江江宽水深,倒也能行得大船。像老爷们这样的大盐船,夏天涨水的时候可以满载着直接到南宁府。”他说得兴起,“若说这西江,在这广东也不过水深江宽,直到入了广西才是天赐的通衢:四通八达,无所不至矣。”
他说从梧州上行,北上桂江,可达桂林府;若是从梧州往西,沿着浔江上行,过桂平,入黔江,北上柳江,便可到柳州;若是不入黔江,一路西行,便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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