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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百姓聚集得密密麻麻,竟是鸦雀无声,只听得顾延章一人声音在空中回响。
顾延章完一段,稍停了一会,低下头,随手点了几步开外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问道“你可是邕州人?”
诸人见得顾延章看了过来,下意识地便让得开来,那男子身旁顿时一空。
那人的打扮与邕州街头巷尾常见的青年并无甚不同,无论样貌、身高皆是寻常,被顾延章点了出来,又惊又怕,听得问话,只闭着嘴巴,没有答话,却也没有摇头否认。
顾延章便问道“你祖上可是邕州人?”
那人微微偏开了头,依旧没有话。
顾延章又问“你可有父母尚在?”
那人犹豫了一会,终于点了头。
顾延章又问道“你可有妻儿在室?”
那人迟疑一下,复又点了点头。
顾延章再问道“你家中可有房屋、田产?”
那人张了张口,只得又点了点头。
顾延章便道“交趾犯边,难道只是来赏乐交易的吗?即便开得城门,你带了父母妻儿逃命,诸多细软、家什,一日能行几里?交贼追得快,还是你逃得快?于他只是随手一刀一棍,于你却是一家性命,但凡有了差池,你便是求上了天也无法可救。”
他一面着,一面将腰间带子扯开,“刷”的把外头官袍一撕,用力一甩,便抛扔在了地上,那动作极为洒脱,仿佛扔掉的不是寻常人求了一辈子的官服,而是什么随手可抛的废物一般。
下头一阵躁动,诸人看得目瞪口呆,均是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顾延章里头穿的只是一件普通的袍子,此时在石狮之上,与方才相较,只是少了一件官服而已,却是莫名的又多了些微难以言喻的气场。
眼下的他,并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官员,而像是一个同在场众人一般的“民”,然则却又不是普通的“民”。
顾延章复又大声道“我出身北地延州,十数年前北蛮叩边,破我乡土,放火烧城,城中十数万兵民尽皆被其屠戮,我父母兄弟六人全数命丧于一夕,家中族人、亲友也近死伤殆尽,我与乡人沿途逃命,出得城时城民尚有数千,不过半日,便被北蛮追上,只有几百逃得性命,沿途尸殍,血流如海,尸山遍地,如我一般命大,活到如今的,也不晓得剩下几何,延州州城毁于一旦,房屋、田地尽被焚毁……”
他抬起头,似乎在看在不远处的百姓,似乎又在看远处的百姓,复又道“州城一破,诸位父母、兄弟、妻儿、亲友,俱又是什么下场?邕州比延州又如何?难道当真能得天地之造化,有天之助力,叫交贼攻入城中,能不犯秋毫?!”
他低下头,盯着方才那名青年,复又道“届时你祖上房屋、田产、宗族、坟茔复又何在?!邕州城存一日,便能护百姓一日,邕州城亡一日,满城百姓、将士全数便再无庇护,比丧家之犬亦是不如!”
那男子被他得脸上微微泛起红色。
顾延章便不再盯着他,而是伸手指着远处的高树,再道“你等且看那树上,鸟巢一翻,无论幼鸟、鸟蛋,又焉有命在?!”
此时已是入冬,邕州不似北地,哪怕深冬之时,树叶也少落,只绿绿地长在顶上,树桠间隐隐约约藏着一处鸟巢,无什么动静,可眼下顾延章随手一指,场中数千人一齐便望了过去。
忽然之间,似乎是被这许多人盯着吓到了一般,那鸟巢里头扑棱棱飞出了一只乌鸦,“嘎嘎”叫着,极快地飞了开去。
莫名的,场中不少人都打了个寒颤。
顾延章顿了一会,复又对着方才那男子问道“你而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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