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忠怕什么
门外聚集着那样多的民众,时不时在外头嚎哭怒骂,把他祖宗八辈都问候到了,这还不算,今日已经第三次泼粪泼尿了。
可他半点都不慌。
有甚好慌的
几个愚民而已,骂便骂,泼粪便泼粪,自家只是懒得跟他们计较,不愿引发冲突,叫官府出面而已,不然家中蓄养的那些个健仆难道都是摆看的
钱已是捞到了手,骂便叫他们骂几句,若是当真拿自己有办法,他们还会聚在此处,除却嚎哭,一丝有用的事情都做不出来吗
会咬人的狗不叫,叫得大声的,牙齿爪子都是软的。
是以外头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他顾平忠依旧还能安坐在内,泡着茶,熏着香,踩着地龙,舒舒服服地享福。
而外头那一群,则是顶着寒风,饿着肚子哭嚎。
等过了这一阵风头,他们难道还能日日围在此处吗
一群穷酸干晓得哭,还有银钱吃饭吗
喝西北风去罢
从头到尾,顾平忠怕的只是官府而已。
商人怕官,理所当然。
只有官府才能夺他的财,取他的命。
然而此时此刻,顾平忠半点不放在心上的一个子,居然同他最怕的官府中人在了一处。
顾平忠商海浮沉数十年,察言观色的功夫何等厉害,对面那子同郑显得那样近,两人并行而前,差役跟在后头。
顾五同郑显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到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这子怎的同郑押司扯上了关系
自己从前喂给押司的那些钱,难道都喂狗了吗
顾平忠在原地半日,脑中乱纷纷的,一时竟忘了上前行礼。
然而郑显却是半点都没有理会他的无礼,而是一马当先,上前几步,对着顾平忠道“顾大,今日我同顾五郎过来,是向你要当日顾清峦留在此处的纹银并收息。”
顾平忠终于回过神来,惊问道“顾清峦纹银并收息”
郑显点了点头,道“顾五郎为国献产,将家中商铺三百余处、田地七百余顷、纹银五千余,尽数献于州中,用于阵前,其中纹银五千余,另有生意收息一百三十万贯,俱是暂存你处,此回我奉了郑通判之命,同其来取。”
听到前面一半,顾平忠已是毛骨悚然。
屋中设有地龙,便是只着一件单衫,也不会觉得冷,可他却有种从头到脚都冷得发抖的错觉。
千防万防,没有防到那厮这一手
为国献产
怨不得昨日那媳妇砸钱砸得那样蛮狠,原来是这做丈夫的带的
顾清峦,你知道你养的这个败家仔,要把你顾家的家业全给祸害光了吗
子生来富贵,不知道穷苦日子难过,把祖先的心血就这般肆意糟蹋也不怕夜半鬼来敲门吗
可他是怎样攀上的郑通判
顾延章,此时正该在定姚山才对
还有顾大
顾大领了自己的命去找孙践,他跟着自己许多年,忠心耿耿,又知自己心意,定不会把差事办砸。算算时日,便是大雪封山,他这两日也该回延州复命了。
可此时该回来的没有回来,该在走黄泉路的,却又突然钻了出来
究竟是哪一处出了毛病
自己设下的明明是天罗地,他是从哪里逃出去的
顾平忠脑子里各色念头翻来覆去,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郑显后头半句。
纹银收息
顾平忠只想放声大笑。
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事。
是自己疯了,还是对面这些人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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