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城之东石子山顶的羌逻大营中,琮瓒抽出鞘中宝刀,一面欣赏刀上的光泽,一面斜睨着伏身在地的刘云甫。
“胜败无算,你不必忧惧,父王若是以一战定论,也不会拜你为水军都护。此番东攻,你战绩不俗,既然你是父王任命的重臣,我又怎会象大盛暴君一样,轻易降罪于你?”
刘云甫叩谢,“赞普隆恩,峇曾宽宏,卑臣粉身难报。”
琮瓒脸映刀光,若有所思,“刘都护,骆世昌身边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好手,是什么来路?”
“峇曾明鉴,他们是秦岭太白山集结的江湖草莽,善武好事,以豪侠自居,战乱之时不甘沉寂,出来争求功名,这并没什么奇怪,唯一令人诧异的是……”
“是什么?”
刘云甫抬头,“据臣耳闻,太白宫主是个卓越出众的青年男子,可这次我见到的首领,是一个女人。”
琮瓒一听,哈哈一笑,“中原气数已尽,让女人做起草莽头子,那些豪侠若真有本领,怎会屈居在一个女人手下,这么一想,倒不足为虑了。”
刘云甫微微张口,欲言又止。
刘云甫水军大败,琮瓒的主力却也没什么可炫耀的。
小小的鱼城已经攻了一个多月,琮瓒日日亲身督战,可羌逻大军就象猛虎咬上一块坚不可摧的铁砣,崩断了牙齿,挠伤了爪子,吞不进肚,也撕扯不开,急得嗷嗷打转,一筹莫展。
十一月十七日,羌逻军猛攻鱼城大东门、小东门和南关门,以十二石车弩为远程利器,这种车弩铁钩连轴,七百步内城垒崩溃,琮瓒一向以之自负,可鱼城的城墙却固若金汤,摧之不动。
粘合城墙巨石的灰浆用石灰、糯米、黏土、牛血等十几样东西仔细混配而成。易筠舟一生造桥,一生都在钻研世上最牢固的灰浆,莛飞熟知父亲的配方,督造城墙时,每池灰浆都要亲自检验,整座鱼城严丝合缝,坚如钢铸。
琮瓒令人在东南两方高筑砲台,用单稍,双稍,虎蹲,旋风,几十座砲车,昼夜轮轰,向鱼城抛掷巨大的燃火砲石。
于俊令守军度算方位,用长竿张挂皮幔皮网,折去砲石来势,保护城墙,但凡火石可及之处,全部涂上五寸厚的泥浆,外覆皮毡,另外在城上备足水袋、唧筒、湿沙、泥浆麻搭,一旦起火,立即扑灭。
猛烈的弩、砲连轰三日,收效甚微。
琮瓒留下一万备役,调动剩下的四万精兵,从各个方向强行攻城。
东面还好,另外三面都要先过江,再攀山。
于俊排开从鱼城到南北江中两条一字城的山水联防,令守军射矢石、铁嘴火鹞、蒺藜火球、霹雳火球和鞭尾火箭,将一潮一潮的敌兵从山上击回水中。
羌逻军虽然顽猛,却难以扭转仰攻的劣势,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浑身污泥,死伤无数。
十一月二十二,琮瓒专心调兵,攻打一字城,要毁去伸入江中的两条铁臂,可刘云甫的水军已经北调,羌逻主力不擅江战,划船冲攻十分生疏,奋战一日,无功而返。
十一月二十四,琮瓒改攻镇西门。
为了避免前几日攀山攻城的狼狈,这回专门做了尖头木驴,木驴以木为脊,下阔上尖,高七尺,长一丈二,能容六人,顶覆革皮,底镶木轮,能攻能掘,箭石难入。
羌逻军借着木驴的蔽护,直抵城下,伸出飞梯,蚁附登城。
鱼城守军面对无穷无尽的顽敌,并不慌乱,或用钉木、滚石、飞炬、夜叉擂、狼牙拍,自上坠击,或用钩竿、叉竿、拐突、抓枪、挫手斧,推砍飞梯,起风时抛洒石灰糠麸,害敌眼目,遇到攀上城楼的敌军,则用火油喷浇,用连枷棒迎头痛打。
于俊亲自披挂上阵,血战一天一夜,化解了城西的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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