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澳洲人在此地有三处港口?我等都是初到东番,还请船家与我们说说。”沈老爷语气谦和。
船主倒也大方,“对,的确是有三处港口,最北面的就是原先的北港,中间的蚊港,也有叫做魍港的,如今叫做安平港,从福建过来的移民有许多便安置在那里,听说新去的汉人全都给牛给地。不过要说生意还是都在高雄港,那里的公人都很不错,当差的待人也客气,更不会讹人钱财,只要是港中包买的货物他们也不抽水。”
进出口免税?沈有容一下便想明白了,这是在鼓励贸易。
“那去高雄港做生意的多么?”
“起先不多,不过最近半年便多了。”船主讲起生意经来,“差不多运来什么都能卖掉,再说回程还能捎带许多好卖的澳洲货,一来一回不走空,赚的是双倍的钱,又不用担心海匪,哪个能不愿意?”
“不知他们包买的货物以何为最?”
“最多的是铁料,还有棉花。”
“铁料……棉布……”沈有容陷入沉思。
船主却没打算让他清净,“宋人最喜闽铁,不过寻常的无论铁料还是铁制器物他们也都要买,另外是棉花不是棉布,听说宋人自己织布,对外只收棉花,不过比浙江的大户出家要高,前些日子听说有不少闽商去松江贩棉。”
“原来如此。”沈老爷心中暗暗记下,棉还好说,那也算是大宗的商品,棉花和棉布这一进一出虽然只是微利,但好歹都是日用,量足够大的话也算一桩生意。不过买铁这就让沈有容有些不安了,铁料从来都是管制出口的货物,没想到澳洲人这样大量的公开收购,他们多半是用这铁去造火器了,这倒是需要注意一些的。
“两位去高雄也是要做生意?”船主的问话再次打断了沈有容的思绪。
“这又何以见得?”沈有容问道。
“那还用看?不做生意你们这大老远的漂洋过海为了什么?我看几位老爷也是有张致的,断不是那等没生计想要逃亡的破落户。”
…………
一边与船主闲谈一边与何乔远等人说话,一个时辰不知不觉便已经过去,等他转过头来,却发现儿子正扶着一侧船舷的栏杆看得出神。说起来他这个儿子今年不过十二,平日用心于功课倒也老成了些,只是难免带着小孩子天性,如今看见好奇之事自然投入了几分。
“有什么好看的?”
“大人,那些莫不是盐船?”沈寿峣指着岸边一支船队若有所思地问道。
沈有容看去,就见船舷左侧,一队船只正在缓缓航行。
这一队都是些中小船只,其中既有双桅的福船、广船,也有内河和沿海浅水更为常见的米艇、拖风之类,看起来更像是临时拼凑出的。虽然船队中船型各异,但每艘船的船帮上都涂着两个白色汉字——‘布运’,那运字用的却是俗体,后面居然还跟着一组阿拉伯数字。沈有容认得阿拉伯数字,但并不明白所有字符的含义,而且即便是红夷有使用这种‘草码’记数的习惯,也不会直接油漆到船帮上,如此做的他还是头一家见到,不觉也有些惊讶。
“这是高雄港的船?”
“不是,这是北港的盐船,你看上面写着布运二字,那便是布袋盐场的船了。”
“布袋盐场?”
“对,就在北港附近,那边好大一片全是宋人自营的盐场,安平港周围便都是蔗农和宋人的榨糖工坊,也都是宋人自营,招募了许多福建的流民。”
沈有容马上便想起经过鹿耳门时看到岸上的那些房屋,想必就是船东所说的糖厂。
“那这些船是要运到何处?”
“我哪里知道,不过想来多半就是高雄,宋人的大宗盐糖都是在那里对外发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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