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晒的时节,却不想自己团中的十来户贫灶居然结伙逃亡,跑到这什么劳什子的新军营中当起了丘八,流失了人口影响五年一造的盐册事小,但若是因此耽搁了给盐商老爷们交货那就罪大恶极了。
是以他今日尽发族中子弟,还有背后坐商从天津找来的一帮喇唬,有了这些依仗,梁老爷自信足以立威,说话倒也客气。
“高二、李四还有他们后面这几个都是俺家的女婿,这位军爷还请行个方便让俺把人都带回去。”
新军这边虽然早有了几百人的规模,但除了纤夫便是辽东溃军,都与此事无关,倒并不愿意出头与此地的地头蛇用强。今日听到盐团来了团丁,也就丁艺带着人过来话事,王星平不在的这些日子都是他在带着操练,新兵有事,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但眼下他身边加上那些灶户盐丁也不过二、三十人,还有一些本团或是别处逃来投军的盐丁干脆躲了起来,只有高建侯和李进喜这几个胆大的愿意跟着丁艺出来,对面可是来了足足三倍的人马。
丁艺这几年的历练倒也不惧对方阵仗,笑道:“这位老爷的女儿还真是多,不知道你身边这些哪个是高家二哥的儿子,谁又是李四的小舅。”
原本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句后为之一松,就连对面也有人跟着讪笑了几声,原来此地富灶多有接纳贫灶子弟为义子、女婿的,名为接纳,其实只是卖身奴仆的一种变相说法,本也说得平常了,但丁艺这外路人这样一嘲,倒是让大家都觉得好笑了。
梁老爷闻言脸登时沉了下来,原本这一片草荡就是他家历代从贫户手中侵占而来,也是一桩进项。军营在此立寨在他看来本就让自己吃了个暗亏,现在连自己的家奴苦力也给勾引了去,如何不让他生气。
身边几个小辈看出了主家的心思,一声喊,先将丁艺他们围了起来。
平日王星平不在营中便是丁艺带着新兵们操演,如今他带人出来,事先也并未交代,是以无论纤夫还是辽军亦或是那些躲起来观风色的别处盐丁都不敢轻易出头。好在天地团的人尚有底线,都只拿的棍棒,丁艺这边的军汉也是一样,只有平时训练的白蜡杆傍身。
官面上这帮人总归还不敢轻易露兵刃,有了这个前提,丁艺心中倒是大定。
毕竟连打带唬的法子,半个多月总算是让这些粗汉分清了左右,学会了最基本的服从命令和条件反射,正是要试一试成色了,而面前的这帮货似乎正好,方才看他们围上来的架势虽然气势汹汹但却让丁艺反而看轻了不少,他本身在贵州时便走的斥候的路子,这样堂堂正正的交锋倒也新鲜得很。
‘比刀枪更为有用的是纪律’,王星平教给丁艺的这个道理不需要短时间内让这些军汉明白,他们只要懂得照做就好。
甘心被抓回去么?
怎么会甘心,怎么能甘心,自逃亡到军营的那天起,高建侯、李进喜以及那数十个同样来自周围各处盐团的贫灶盐户便时时告诫着自己,这样的日子再过回去倒不如去死了。
生活没有改变过么?当然有过,不过都是朝着更坏的方向而去。
高建侯听爷爷说过,晒土的亭场几十年前原属公用,后来才成了总催家的私产,灶户使用还要另给报酬。
晒灰、伏火所用草料悉出于草荡,这按照朝廷祖制原本每家一块的荡场早被总催兼并侵夺,这也才是上一辈的事情,如今平日要用都要先将余盐去换,可前年朝廷开始在长芦征收的‘荡税’却是人人有份,那时却又不见总催一体承担了。
到了好不容易有些余盐可以换些银子,打算攒够了钱说上一房媳妇,总催又站出来说他已包揽了团中盐课,各家余盐由他包销便好,至于这包销的盐价除去盐课后总是不及成本梁老爷倒也懒得给这些苦哈哈的盐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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