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伙计,关了店铺,简单收拾好行囊,之贵骑驴,秦冲骑马,自南市奔东而去,却不知已被旁边如意酒肆的两双眼睛盯住。
大庾城外十里,章江蜿蜒而过。江岸青龙码头,寒风飒飒,一支梢篷官船逆流而至。船上一名清瘦老者倚船远望,不时咳嗽,眼神略显昏暗却不失矍铄,目视所在正是大庾城方向。
“恩师,师弟想必已平安接到公子,保重贵体要紧,勿要多虑。”身旁一名侍卫模样的汉子打断了老者思绪。
“卫祥,昭儿灵童顶换之事已泄露,咳咳...此乃欺君之罪,我虽刚平定广西断藤峡叛军,略有寸功,却仍觉坐卧不宁。此番上疏告老还乡,已是搏了老命要昭儿周全,遂斗胆不等上谕恩准,便启程径来大庾。秦冲虽谨慎周到,我却不放心锦衣卫的手段,何况一老一小,着实担忧。”
这条梢篷官船里的老者,正是大明传奇、中华心学鼻祖、史称阳明子的王守仁。
王淮昭乃阳明与续娶张氏所生幼儿,先生老来添子,自是无比疼爱。怎料世宗嘉靖皇帝继位数年来,虽国势尚可,却逐渐独崇道教,在那宫内大兴方士,求长生之术。宫中以大道士薛虬为首,自嘉靖六年起便在京城始修斋醮炼丹。那日薛虬呈禀皇帝,称丹药即将大成,但需寻世上九名灵童阳血为引,更称玄卦得卜,已获九子生辰八字,且须生在五品以上官宦之家。其实,朝野上下都知道,这不过就是一帮无良道士故弄玄虚,想着招花这年轻皇帝的银子罢了。可世宗却并无半点怀疑,随即依着那薛虬所点,下旨着灵童进宫。不想九子中淮昭赫然在列,王阳明哪愿幼子受此大难,正在焦灼万分之际,却有弟子甘愿将亲子顶替淮昭,才有了一年前狸猫换子的一出。阳明子恐事生枝节,随即将淮昭秘密托付给府上管院王之贵,嘱咐其隐姓埋名,好生抚养。之贵带着淮昭在多地辗转落脚,又数次迁居。直到来到南安后看着此地民风朴素,便悄然隐居下来,做些糊口买卖。这守仁即使军务繁忙,但终归念子心切,夫妇俩人也不时密赴大庾探视爱儿。
那丹药炼成自然毫无功效,世宗反而龙体屡屡欠安。皇帝责问之下,大道士薛虬惶恐不已,正苦于寻找借口开脱,也是阳明子多年宦海浮沉,数次平乱平叛,开罪了不少官民,便有不肖之人将当年守仁换子一事密告了薛虬。世宗得知此事龙颜大怒,却因守仁功高盖世,民望极高,皇帝也只得暂时按下杀心,独令锦衣卫去密拿王淮昭,要重炼长生丹。
此时刚平叛得胜的阳明子突得朝中挚友密报,心急如焚,一边差遣秦冲快马先赴南安救子,而自己也顾不上南宁府摆设的庆功酒宴,写了告老上疏便匆匆启程。
“恩师休虑,弟子愿带同门五子其余四人,再往城内接应,请恩师定夺。”卫祥揖手在旁请命。
自阳明子立院讲学以来,榻下有五人在不仅在心学,尤其在武学兼修上最有成就,乃是卫祥、文子丹、霍邈离、秦冲及陆南邳,世称为“阳明五子”。五人不仅跟随先生修学,也在平叛剿匪战事中立下了诸多奇功。
阳明子长叹道:“也好,你等蒙面行事,千万小心,勿要伤及无辜性命,保全淮昭平安离开南安府即是,切记不要露了身份。你等皆如我骨肉,还有大好前途。”
“等等,咳咳,如事有变,带淮昭来走水路。”
“弟子遵命!”卫祥诺完,便带三人换上黑衣蒙面,停船登岸,消失在密林中。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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