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安早就知道蒋濂主仆有问题,却没想到,是这么大的问题。
庐州城中自导自演,坐实段狩天的污名,又引他与苏青荷相见,客栈名录失窃之时,更是消失于所有人的视野之外。虽然赵无安早就排除了他俩跟罗衣阁沾边的嫌疑,但若不是后来追捕聂君怀耗去太多时间,他原本也是想找这二人仔细问询一番的。
但他尚未来得及去找这两人,倒就先与之在旧茶馆中相遇了。
被赵无安死死攥住手腕的祝沂并未反抗,按理说以她的武功,应当有一试赵无安的资本。
但就跟生父遇害却波澜不惊的蒋濂如出一辙,祝沂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冷静得过了头,简直令赵无安的心头都难免一颤。
“沁诚客栈中,我曾问过先生,是否体会过,被人算计、无处容身之感。”祝沂淡淡道,“那时候,先生未曾理会我的问题。”
赵无安一愣,细细回忆一番才想起来,那时的确与祝沂有过这样一番对话。只不过当时他便颇有些怀疑蒋濂主仆二人,故而对祝沂的问题,并未正面作答。
他骇然道:“你,你们……”
祝沂别过头去:“所以这次,也请恕我,不能回答先生的问题。若先生实在疑惑不解,七日之后,去怀星阁来是玩忽职守,但又何尝不是为了他们这些手底下吃饭的兵啊。
一时之间,众金吾卫面面相觑,虽然皆知厢长面色难堪至极,却无人敢在此时出言相劝。
然而赵无安心境何其通明,不消厢长继续搜肠刮肚想些委婉之词,一望茶馆中其他金吾卫神色,便已将其中曲折猜到了个七八分。
他垂了垂眉,看向坐在桌边的茶客和茶馆众打杂,生硬道:“毋需放人,此案我会在半日之内给个眉目……账本给我。”
厢长见赵无安的手一下子伸到自己面前,没能回过味来,一时竟怔住了。
赵无安无奈道:“账本。”
那厢长才如梦初醒般地浑身一震,连忙交出账本,放到赵无安手上。
接过账本的赵无安随便拣了张椅子坐下,仰头在人群里搜索了一阵,叫道:“陆中州。”
“老身在!”一位体态偏胖的中年商人憨憨点了下头。
他并非独身到此,身边跟着两个家仆,但自始至终忠心耿耿地守在他的身旁,倒是不妨当做单独一人。
“你今日至此,所点的茶品可是二两顾渚紫笋,七钱双井白芽?因为饮茶腹胀,你是否曾在午时七刻、未时三刻去过两趟茅房?”
“对,没错。这家店里头是什么茶叶就用什么壶装,讲究得很,现在这俩壶茶还摆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呢。”
陆中州显然是典型的生意人,大方磊落,笑面示人,展示自己桌前的两壶茶水时也动作也未有刻意。赵无安点点头,又低头看了一眼账目:“白馨艺。”
白家的大小姐一言不发,眼中带着股嫌恶,慢悠悠举起了自己白皙的手臂,待赵无安与之对视之后,便又自顾自放了下去。
赵无安倒也不恼,复又问道:“你今日所点的茶品可是六钱顾渚紫笋,四钱金片,四钱普洱?”
白馨艺似是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有理会赵无安的意思,将头扭向一边,假装欣赏屋角的苦竹。她身边那位家仆代为答道:“公子所言正是。”
赵无安点了点头,又道:“梁实,今天你点的可是四钱顾渚紫笋,六钱龙井,八钱蒙顶?”
……
除了账目上原有登记的六人,赵无安又将别人都问过了一遍,而后合上账目,微眯起眼睛,沉默了一阵。
的确如蒋濂所言,这家茶馆算不得热闹,即便是午时至未时这段最热闹的时间里头,茶馆中一共也就十余名茶客,还是算上了蒋濂主仆和赵无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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