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史官垂手站于他身侧。合上案上看着的文,他清澈的目光才看了过来。
“你等谒见,所为何故?”熊荆看着眼前这些博士,有些明知故问。
“我等……”一干博士欲言,以推销自己的治国之术。大家同时开口,一时间谁也推销不了。
“淳于越,你为祭酒。你先言之。”熊荆点了淳于越的名,要他先说。
“禀大王:”淳于越清咳一记,对熊荆再度揖礼。“大王宽赦鄙邑齐王,此庄王之风也,我等敬仰不止。我等又闻大王欲于齐国变法,故而进言之。”
“大王于齐国变法,当行轻重之术,”淳于越话音刚落,轻重家便抢先发言,“唯有行轻重之术,方能收权于临淄……”
“无礼!”熊荆正在与淳于越对答,轻重家忽然打断,傧者当即斥喝,再道:“逐!”
大帐内站在持殳甲士,傧者一说逐,甲士便举步上前,要将这个不守礼法之人逐出大帐。学宫里辩论急的时候甚至会破口大骂,哪有什么礼数,此人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进言于大王,何错之有?”
“敬告大王,擅言无礼,然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请大王恕其罪、听其言。”淳于越是学宫祭酒,站在学宫的立场,开口为此人说情。
熊荆本来就不喜欢轻重家,轻重家如同收割机,一次又一次的收割商贾、庶民的果实。只是,他再不喜欢轻重家,那也是齐国的轻重家。既然要在齐国变法,轻重家自然有权出策。在齐国变法,不是楚人主导而是齐人主导,不如此如何维护变法新政?
为了这次变法,楚人已经牺牲了一千八百余人。日后为了维护楚人所主导的变法新政,楚人又要死上多少人?楚人的利益至高无上!这种利益的核心就是楚人的血、楚人的生命。只要能使齐国日后不轻易投降秦国,熊荆并不在意齐国如何变法。
深深的吸了口气,熊荆问向淳于越:“礼重还是利重?”
礼重还是利重,这是个大问题。用现代的话来说,是程序重要还是结果重要。短短六个字让淳于越思考了良久,他不得不道:“礼重也。”
“逐。”熊荆看也没看,直接说逐,那名轻重家当即被持殳甲士赶了出去,大帐之中诸博士的呼吸由此一紧。
“你等谒见不佞,皆为变法之故否?”熊荆打量着众人。
稷下学宫扬名于后世,他们笔下的很多经典两千年多已湮灭。直到近代西风东渐,先秦百家才再度被学人翻启。这是华夏之花最为灿烂的时刻,也是天下士人思想最自由的时刻。虽然,在这绚丽的背景下,城野之中堆满了贵族庶民的白骨。
礼崩乐坏才有百家争鸣,可礼崩乐坏使得杀人盈城盈野。诸子的理想就是要想让天下重新建立秩序,列国免于灭亡。儒家复古,欲再建礼法之制,孔子周游列国是也;法家重今,‘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是也。
实事求是,用理性去认知,法家无错,这确是中止天下战乱的最终解决办法。可在感性上,要让熊荆、乃至所有楚人变成只知耕战、利出一孔的恭顺黔首,那还不如给予敌人最猛烈的一击,选择光荣的战死。
看着眼前这些博士,熊荆不自觉的想到了诸子,又从诸子想到了战乱不止的天下,最后再想到如今岌岌可危的六国,以及‘有道后服,无道先强’楚人。
众博士答应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浅笑一下:“既为变法而来,当知变法之前提。齐国是田氏之齐国,亦是齐人之齐国,因此变法当有田氏诸宗、四百余万齐人以定。不佞、郢师于此只是督促、监督变法,而非主持变法。变法若成,不佞、郢师即刻退出齐国,不占齐国寸土。”
“此仁义之师也!”淳于越忍不住出言大赞,他本以为楚国会趁此机会要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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