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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杯盏碰击青石地面刹那碎裂成花,遽然作刺耳之响。甘泉宫的一众侍从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匍匐万岁。一层薄帐,隔了众人视线,但明明众人皆吓得抖如筛子,却无人敢上前劝解息怒。

    帷帐里皇上动怒了,必是这样,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谁人敢在皇后的甘泉宫摔碎所贡茶盏。只是不曾想,那重嘉帝举国重礼册封的容懿皇后,竟这么快就惹怒了皇上。

    锦帐内,莫清溪紧咬着唇,泪已泫然而下,唇上渗出了血珠,一阵浓重的腥甜在唇舌间游走,她惶然不自知。阖了阖目,唇畔笑容愈发苍败了起来。二十多年,他何曾对她如此动怒过?围上那帷帐,给了她面子,却仍让她痛得体无完肤。

    随身侍候的媞英赶忙上前,趴在地上端着盘碟哆哆嗦嗦收拾地上的破碎的残渣。莫清溪突然幽幽道:“媞英,不用收拾了,”踉跄站起,裙裾翻转在软绵的毯上四绽成花,笑容涩苦,“慕笙哥来兴师问罪了,是吗?是要问阿溪的罪,是吗?”她痴怔地盯着对面红木雕花椅上兀自震怒坐着的谈慕笙,恍惚仿佛看到那个如玉的男子青年时稚嫩清冷的模样,与如今的稳重和深沉有很大的不同……她伴了他二十多年,她对他的情谊这世间哪个女子能比得上?!但如今她的自信竟如此快得被粉碎瓦解了,像个无言的笑话。

    “你嘱咐手下人散布她的真实身份,并大肆宣扬,你可曾知这么做的后果?!”谈慕笙死死扣着雕花椅的座柄,沉怒的气息强自压抑,却仍是微微的颤动,一呼一吸间皆是愠怒,凤眸微眯,“朕在查,朕在看,你瞒不过朕。”他携卿世进宫前,早早便将当年见过卿世的后闱侍从都遣出了宫,本应是查无可查,寻无可寻,见无可见的事。

    他爱那人竟这么深吗?莫清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心口的疼痛艰涩难言,像用刀匕直直捅了进去似的。她跌颤着唇,兀自喃喃道:“陛下现在大定天下不久,卿女乃叛国苟且奸佞之女,不宜纳入为妃……陛下这么做,实是让天下人心寒……”

    “天下人不知,阿溪你能不知吗?”慕笙的声音陡地扬高,怒气已然极盛,“如颜随朕北征多年,直言上谏又无畏恶敌,向这天下奉上长清宫……”

    “卿女并非如颜姑姑,陛下理应知道,”莫清溪倏然出声,尖声打断了慕笙的盛怒之言,她仰首,眸光凌厉尽是冷冬霜雪一般的凝寒,“如颜姑姑功高赫赫,婚姻嫁娶,纵是阿溪为一国之母也再难敢评说……”她突地转了语气,柔声中却是步步紧逼,“皇上能让卿世成为如颜姑姑吗?!想必不能……”

    “朕若说,朕能呢?”谈慕笙大步向前,指尖微收,掐上莫清溪的下巴,“阿溪,不要逼朕……”他的漆黑曾如月如华的清冷瞳仁,如今竟只有森森阴寒,寒冷得欲要将她吞噬吃了也不为过。下巴上钻心的疼痛让她嘶嘶倒抽一口冷气,但他却全然未闻。

    他……竟爱那人这么深吗?眼中盈了泪,嘴上扬了置气的笑,莫清溪却再难笑出来,唇畔涩然只有苦,无尽的苦,如同深渊的苦,寂寞冷凉的哀苦。

    谈慕笙重重甩开宽袍大袖,掀开那帷幕,大步离去。

    莫清溪身子重重甩在了地上,身上的剧痛让她亟刻留下酸涩纵横的泪水,只是那种无力和慌乱之疼,怎么敌得过心中空洞之痛?她软软趴伏在地,恍惚抬眸间,宫中的层层帷帐深深,摇曳飘荡,震震诛心,飘摇浮动不定,犹如清寡浮萍,犹如她萧索飒肃的飘零人生。

    她的笑愈发涩苦了起来。

    慕笙哥,如若阿溪说,这消息不是阿溪自愿散布的……你可会相信?你可曾想过,你一心想要护着的人,却一心想要求死?你又可曾知道,你刚带着重伤昏迷的那人回宫之时,那人竟连夜带伤孤身夜探甘泉宫,为的就是让阿溪将你退藏于密的隐秘,大肆渲染公告于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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