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残缺冷月半边隐藏在黑云浓雾之中,时有昏鸦怪叫着成群飞过,掠过宫檐没入夜色。
两盏昏黄琉璃提灯一路引着玄烨到达延禧宫,直到玄烨铁青着脸进了内廷寝宫才悄然退下。
平贵人满面惊喜慌忙出来迎接,发髻已经解开散下,颇有些衣衫不整,“皇上万圣金安!皇上怎么这会子来?也不叫人预先知会妾一声儿。”
玄烨冷睨平贵人,打鼻孔里冷哼一声,“你们都退下,有多远滚多远。”未艾及其他司寝宫女见势都噤若寒蝉应声退下。
平贵人笑容死死僵住,维持着深蹲之姿不敢动弹,“皇上息怒。这深更半夜的,不知是谁胆敢惹怒皇上?”
玄烨看都没看平贵人一眼,冷冷道:“梁九功,笔墨伺候。”
“嗻。”即刻有内监呈上笔墨摆在几案上,梁九功躬身磨墨。
玄烨盯住平贵人,眼中闪过一抹厌色:“平贵人,你为朕写上一句诗可好?”
平贵人愣了愣,忐忑不解道:“皇上为何突发雅兴?”
玄烨笑了笑,眼中却是不见一丝笑意:“听闻你写得一手好字儿,朕竟从来不知,怪朕对你的了解太少了,你不会怨朕吧?”
平贵人眼眶一热,诺诺道:“皇上说的是哪儿的话,皇上待妾已然很好,妾从未对皇上有过一丝怨怼。”
“当真?”
平贵人深吸口气,话未出口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温暖,竟是玄烨的手,虽是略带粗鲁地将她扶起,却已经融化了平贵人一颗冰冷打颤的心,“多谢皇上”随即走到几案旁,拿起灯罩挑亮烛心,待要提笔落字时,笑问玄烨:“不知皇上喜欢的诗句是?”
玄烨背手而立,年少的俊容上是毫不掩饰的冷淡疏离:“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平贵人手猛地一抖,一滴饱满墨汁滴落皓白宣纸上,瞬间晕染开去。
玄烨眼中厌恶之色渐浓:“怎么,这首诗你不喜爱?”
平贵人强压心中的不安惊惧,挤出纯真微笑:“只要是皇上喜爱的,妾都喜爱。”
玄烨挑眉,讽笑道:“是么?怎么朕觉得朕最喜爱的皇后你厌憎得很?”
平贵人握着毛笔的手又一抖,滴落的墨汁已把宣纸染了一片黑色,她咬咬贝齿,最终沉着脸放下毛笔,咬了咬下唇,怨上眉间:“皇上今儿晚上不是来看妾的吧?”
玄烨一步一步慢慢向平贵人走近,一直近到双目相对,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朕特意来看你的字儿。”话音刚落,玄烨侧身操起几案上的毛笔递了过去,不容置喙道:“给朕好好儿地写,你可仔细了,写得好朕如你意封你为嫔,写得不好你这个贵人也别想当了。”
平贵人长甲嵌入了掌心,连着心的疼痛才能把炽烈的恨意狠狠压下,抖着手接过毛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上那十六个字,滚落的泪珠模糊了几许字迹。写完后梁九功即刻从袖中暗袋取出一张纸照着上面的字迹对比着,来来回回细细端详着,末了肯定道:“皇上,虽说平贵人的字迹有刻意扭曲改变之意,但万变不离其宗,奴才虽眼拙,但这认字儿的本领却是打小就学会了的,奴才敢以项上人头保证,这确系同一种字迹。”
玄烨反手甩下一巴掌,将平贵人打倒在地。
“你可真是皇后的亲妹!”
平贵人嘴角即刻有殷红血迹流下,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格外冷静爬起跪好,一字一顿:“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玄烨满腔的怒气在听到这一句话时突然生生梗住,眸中满是痛色:“孩子还会再有的,你”
平贵人抬头直视玄烨,厉声道:“不会再有了!只要有皇后在的一日后宫所有的女人就别想有孩子!侥幸生下的也不会活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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