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浓墨重彩泼泼洒洒,镜湖亡魂拢上头顶。炎凌纵身跃向长空,挥手抛下一道壁障将三人护住。半悬空稳稳立在魂阵下,放声道,“卫忠!休想再诓骗于我!”
话罢陡然一响泼向卫忠,攒动不休的万千亡魂循着袖风直掠过去,不时便将卫忠吞噬其中。
一响连着一响,机杼琴的余音嗡嗡颤动,亡魂所过之处,将方才骄阳融化的雪重又结成了冰。
瞬息之间镜湖成了冰湖,壁障下的三人浸在水中,亦是结结实实的冻成了只能堪堪辨出个形状的冰人。
空气中煽动着刺骨的疾风。
炎凌往机杼上猛力一拍,魂引的铿锵尾音带着崩裂的暴响当空炸开。
冰弦尽断。
勋声呜呜咽咽迭地而起,亡魂啸叫一声矮过一声,眼见魂阵被那勋声割裂的支离破碎,一路凄啸着往湖畔冲去。最后,与湖畔的混沌雾融为一体。
云消雾散,镜湖重又笼罩在血红的光下。
炎凌重重跌在地上,手拄机杼呼呼喘着大气,空气中冷的要命,呼出的白气立时化成雪沫飘落下去。
“炎少爷,时间不多了。”卫忠伸出手指了指天上,视线随着手指看了看挂在当头的骄阳。
炎凌下意识跟着去看,那滴血骄阳周围的天际,倏然慢慢合拢,皎白长空化成一片星幕,两线交叠,镜湖暗了暗,又重新点燃。
瞳仁、眼白,炎凌打个机灵突地醒悟过来,那是一只眼睛,一只,大的骇人的眼睛。
“你再好好想想,是否答应我的条件。”卫忠面带愧色似的,沉沉笑了笑,勋声便怆怆然在镜湖中荡了开来,那声音真如神明泣血,悲悯极了。
一时间,炎凌只觉得悲恸,恸到身体里薄雾似的什么东西,要弃了这躯壳循着声音找去。他突地悟过来,急忙转头去看壁障内的三人,缕缕幽魂以缠绵地、悱恻地形状飘向声音的出处。
驭气,试图将他们的魂魄拍回体内,却无用。
飘飘渺渺,三人的魂魄连同方才收在袖袋中的霍姬清,无一幸免,顷刻之间便欲被卫忠散在镜湖中。
“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条件!”炎凌急忙放声高喝。
勋音止息,幽魂回转,卫忠轻舒一口气,沉声道,“苍决殿下是个好人,炎少爷能救下他,这份恩德,卫忠永世不忘。”
炎凌笑的极冷,满眼都是对卫忠的不屑和嘲讽,“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卫忠一字一字道:“散尽四息,生祭镜湖。”
“好!你要我这条命,给你便是。魂飞魄散也好,挫骨扬灰也好,随你怎么做。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将他们完完整整送回去?”炎凌鄙夷地望着卫忠,空口无凭,三个好朋友的性命怎能轻易交与他人之手。
“那我便先送出一个,给你看看。”卫忠一个纵身掠到壁障之上,伸双指在额间虚点两下,反手推出一道流障。
壁障内登时溅出一圈水花,逐流的身体缓缓沉向湖中。透过薄薄一片湖面,但见逐流漂浮在镜子另一面,正躺在漆黑夜色中。
如冰面上凿出的小洞,水面重新结冰,又成了镜面。
炎凌急忙步入壁障,蹲下身抚了抚逐流消失的位置,逐流确实被送出了镜湖。
默然许久,将霍姬清的魂魄唤出,召进了苍决袖中。又取出一架小笼,看了片刻,笼中的白羽飞虎睡得正酣,方才一番恶斗,似乎与它全然无干。亦是将小笼揣进了苍决袖袋。
炎凌慢慢坐下,看着苍决,一笔一划将他脸上的线条清晰地描摹在心中,又看向鹊青,郑重地、审慎地,将二人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
许久后,炎凌一身轻松地站起来,整整袍袖,淡淡说道,“说吧,如何生祭镜湖?我会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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