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穆摇了摇头,去陕西确实只认真研究过囚犯的问题,而没有关注茶马交易的现状。
这也是被张居正瞧不起的原因之一。
“不到三十万两。”
张居正告诉他,接着又说:“但茶马交易的规模,却是洪武时期的三倍不止,知道为什么交易大增而税收大减吗?”
艾穆继续摇头。
但被张居正点到这儿,他也隐隐之中似乎回过味儿来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茶马司的官员收受贿赂执法不严,但更重要的是,走私贩私日益猖獗。此风不禁,朝廷财政岂能不捉襟见肘?国库岂能不空空如也?”
张居正目光凌厉,说话掷地有声:“为了改变这种不良习气,对走私贩私贪赃枉法之人,唯有一个办法: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犹如石破天惊。
艾穆听了,浑身一个激灵,怔愣了片许,才勉强缓过来,唯唯诺诺地回道:“首辅大人高屋建瓴擘肌分理,卑职听了如醍醐灌,都煮得熟牛头。
若不是顾及自己首辅的身份,恨不得一茶杯扔过去,砸碎艾穆的木瓜脑袋儿,帮他开开窍……
因为艾穆是张居正自己提拔上来的,找他来谈话,原本也是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
只是谈话过程中,艾穆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一直死死地抱着他的观点不放,最后还用教训的口吻。
如此一来。
张居正对艾穆这个小老乡仅有的一丝恻隐之心也荡然无存,感觉与这种腐儒清流谈论国家大事,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在从政这条路上,对艾穆这种书呆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张居正心中作出这样的判断。
将心中的怒火强行压住。其实已经愤怒不起来,也没必要了,完全死心了嘛。平静而缓慢地说:“刑部堂官王之诰说你老成持重,办事果断,有两把刷子,还举荐你升为员外郎,却不知你如此食古不化。”
这话说得是够平静。
可平静中暴露出绝望与放手:“罢了,罢了,老夫看你也学不了班超,做不了投笔从戎万里封侯的伟业,还是回去反躬自省你的圣人之道吧。”
摆手送客,一首“凉凉”送给艾穆。
艾穆耷拉着脑袋儿,怔愣了半晌,然后吭哧吭哧,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如此甚好,多谢首辅大人。”
说罢,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退出内阁值房。
张居正望着艾穆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突然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是不是真有问题?
……
艾穆的前程就这样暂时断送掉了,这几年一直在刑部员外郎这个位置上不曾挪动过。
假如,假如顺着张居正的意思,也许早就爬了两级。
就像后来的刘台,也是张居正提拔上来的年轻后辈,不过两三年时间便升到了辽东巡按(正四品,尽管张居正依然看走了眼)。
但,人生没有假如。
关键是,艾穆从头至尾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直到这一刻,依然如此。他心中装着所谓的、传统的“仁”、“孝”、“义”……所以坚决反对张居正夺情。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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