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从扬州赶回北京时,已经过了腊月二十四。
春节在即。
一年时间,恍惚而过。
这小年一过,北京城中过年的气氛逐渐浓烈起来。
平日里那些冷冷清清、没什么生意的临街商铺,如今一个个川流不息,大街小巷到处都挤满了人。
有东奔西跑置办年货的,有扛着长篙扫帚到处吆喝替人打扫清洗烟筒的,有当街摆条桌笔墨为人写春联的,有挑着刀具担子上门替人家杀猪宰羊的……
当然,还有打着快板挨门挨户送门神,趁大伙高兴劲儿,讨几个铜板花花的。这等人多半是流浪的乞丐,或穷得叮当响又不想劳动的大懒虫,总称小混混。
……
中国有句民谣:“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这一天,大家都在准备过年,什么发面啊、贴年画啊、贴春联贴窗花啊,忙得不亦乐乎。
这日早上,李园里里外外都是张灯结彩。
自隆庆帝朱载垕将李园赐予武清伯李伟之后,这里每到过年,大门口都要挂上十六盏大宫灯。
热热闹闹,不知多有气氛。
细心的人会发现,今年大门口只挂了八盏,裁剪了一半。
然而,一心想弄几个铜板的小混混们,有些却没发现。一大清早的,见李府家丁挂完宫灯从梯子上趴下来,纷纷凑了上去。
这帮平日就靠耍贫嘴觅食儿的街头小混混,最喜欢凑热闹,碰到哪家有喜事,便一窝蜂地涌上去,说些吉利话,要讨财喜。
多数情况下,大户人家为了图个喜庆,也不在乎这几个铜板,会慷慨地施舍给他们。
这不,一名街头小混混,缩了缩鼻涕,从腰带上抽出快板,摔了个花样,敲打起来,和着快板响亮的节奏,扯着嗓子,对着李园的家丁,有板有眼地唱道:
挂灯笼,红彤彤,
这户人家占东风。
日子过得火蓬蓬,
当官当得路路通。
眼看就要过年了,这吉利话儿一说出来,谁个听了不乐呵?此时若掏出几个铜板扔过去,这些近似于叫小花子的小混混,也就作揖道谢,然后一哄而散。
可偏偏不知怎地!今儿个这招似乎不灵了。
李园的家丁非但没当回事儿,没一个人施舍,反而站出来一个,把眼睛一瞪,吼道:“去去去,瞎嚷嚷什么?李老爷子自己都愁得要死。没看今年的大宫灯都少挂了一半吗?”
小混混见家丁如此不通情达理,又翘起竹板,嘴巴一瘪,不嫌事儿大地唱道:
挂灯笼,红彤彤,
外面好看里面空。
今年一遭走到头,
拆下福子换成穷。
这些街头小混混,平日靠嘴皮子过日子,顺口溜张嘴就来。或许觉得一首不过瘾,还要铺排下去。
啪!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
小混混脸颊上挨了一记重重的巴掌。
“哎呦!”小混混痛得一咧嘴,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壮汉像一堵墙似的横在他面前,正拿眼瞪着他。
小混混捂着脸,正欲叫骂。
壮汉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小混混一把提了起来,喝道:“他娘的小兔崽子,竟敢在这儿咒咱们?”
这壮汉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国舅爷李文全。这些天正特么上火没处发泄呢!
平日李文全不住李园,有自己的府邸。
小混混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所以没认出来,但见李文全衣着华贵,再看周围瞬间围拢了一群横肉面生的打手,那些家丁也都围了上来,顿时心底发虚,吸溜着鼻涕,委屈地说:“咱夸这府上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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