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保国也不跟他争,反正真有事儿了,肯定也瞒不住他。赵家张家的兄弟姐妹,他跟哪个关系都不差,有事儿不能光看着,肯定得来通知他。于是就点点头不说话。收拾收拾左福生给剪好的黑布条,拿了檐下的蓑衣穿上,就冒着雨回单位去,出村儿碰上张老三从村外进来,说:“毛蛋儿回单位呀?”
赵保国看他裤管儿高高的挽了,还是溅了不少泥印子,只点点头没说话。张老三看他脸色憔悴,身形都单薄了两分,就不免有些担忧。又看了看天儿,乌沉沉的,说是路上不好走,让他等等,他去牵骡子过来,让他骑骡子过去。
又不是几岁的孩子,回单位路又不多长,哪用得着骑骡子。再者说公器私用也不好,现在他口粮都归单位出,也不在村里上工,再用队里的畜牧,知青们知道了,肯定得有意见,到时候又给张老二添麻烦。赵保国这样想着就婉拒了,又谢了他一回才走。
这几天老爷子治丧,就出殡的时候赵长青露过一回面儿,其余时候都搁屋里躺着。她有心脏病村里人都知道,明显上都没人说嘴,表示理解,暗里人说什么就没人知道。赵保国也能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能接受。要换了他自己,老爷子那样待他,别说是有病了,就是断了腿,那爬也得爬出来。
所以他就有些难以接受了,临走了也没去瞧瞧妹妹,按说这事儿肯定不能怪她,一来是她身体不好,二来年龄又小,再怎么懂事儿,也不能真当大人看了。可人吗,感情上总有个偏向,妹妹肯定比其它人要重要,可对赵保国来讲,老爷子肯定是比妹妹重要的。
虽说他心里清楚,老爷子跟他是没血缘关系的。但人与人之间,又不是纯粹靠血缘的,他是真把老爷子当成爷看待的,老爷子也一直把他当重孙,祖孙的感情非常深。老爷子走了他本就难过,再加上妹妹连老爷子丧事儿都不露面了,他心里头就憋着一团火,既不能说她也不能怪她的。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反正暂时是不想看到她了。
这点隔阂也只能随时间消磨了,等日子久了,赵保国接受老爷子不在的事实,慢慢的自然也能明白过来,事儿肯定也怪不赵长青头上,毕竟是个孩子,什么事儿不是听大人安排,哪有自己能做主的份儿呢。
现在他就钻了牛角尖了,有点任性的随自己心意。
单位里都知道赵保国家里老人去了,凑一堆儿说话的人声音都低了,关系好的就上前拍他的肩膀,安慰安慰他。关系一般的,碰着面儿也说一些节哀顺变。一路回了宿舍里头,肩膀都差儿给拍肿了。
关了门就上床躺着,用被子盖了头,想起老爷子就伤心,心里一揪一揪的,眼泪就又下来了,哭得跟个孩子似的,眼泪鼻涕一把把,糊得被子上湿成一团。前两天儿再哭也得注意着,哭都得有程序,还不能想哭就哭了,丧事儿办完了,他一大小伙子,哪能当爸妈面哭成狗呢?夜里一个人咬着被角哭,还不能发出声儿,免得他爸听了担心。
回了单位关上门,就剩自己一个,那是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了。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心里头才算舒坦了些。
前文就说过,这筒子楼隔音效果很差,放个屁隔壁都能听着响儿,赵保国搁屋里头一哭,那左邻右舍的都听得见。就说他孝顺,又拿了这事儿说自己家小子,都七八岁的小屁孩子,人憎狗讨嫌的,睁着圆溜的眼睛就回:“妈,你放心,以后你去了,我指定哭得比他还响。”
这破孩子!当妈的差点儿没气死,说的是这回事儿吗?讲的是人孝顺,结果他重点儿放哪儿了?盼着老娘死还是咋地?
气得抄起扫帚就打,小屁孩儿冷不丁挨了一下,都懵了,眼瞅着扫帚又挥过来了,赶紧就往老人那边儿躲:“奶,你看我妈呀!她又揍我。”明明是顺着她话说的,怎么又打他了呢?他就没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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