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麻,疼得不是很厉害,就是浑身乏力。
小厅不大,每三张床之间隔着一扇玻璃门,正前方是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许是夜黑了,病患少了,一眼望去,小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个别小床上零零星星躺着几个患者。
从窗户向外望去,高楼大厦早已亮起万家灯火,那片五彩斑斓此刻显得蓝白标配的医院格外的冷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暖气不热了,陈月洲觉得有些冷,他缩了缩身子,一只手摁在腰间温热的腰带上,一只手掏出手机翻着。
忽然一条短信弹了出来,陈月洲用手一划拉,是张茜:[明天早上还是老地方接你吗?]
陈月洲回复:[没问题,但是明天不要带小雅姐。]
对方收到短信后回复很快:[行,没问题,那还在今天的那家星巴克见行吗?]
[可以,不见不散。]
陈月洲摁完,默了片刻,又将字逐一删除,改成:[小茜姐,我把图发给你,你帮忙一印刷吧,再找十个临时工24号腾出时间来,记得不要告诉小雅姐,我身子不舒服,可能明天出不去。]
发完这一条,陈月洲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将头埋在被子里。
他用左手死死抓住右手手腕,闭上眼,之后手机又响了几声,也没再去看。
如果说刚才他的腹部只是有些隐隐刺痛,那么此刻他的腹部就像有个练拳的拳击手在尝试新的沙袋,每一拳都比上一拳用力,每一拳都比上一拳更精准,拳拳砸在他的内脏上,让他快要难以呼吸。
陈月洲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痛过,就算脑袋上扎着绷带,那疼痛也不过是一瞬之间,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漫长又煎熬。
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唯一一次这么痛,是被隔壁家的串儿狗咬伤了小腿。
那狗叫纯子,邻居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狗,平时被拴在院子里看家护院。
纯子遇人不乱叫,学习能力快,还能帮着看孩子,村里人都知道纯子老实温顺,是条好狗。
可偏偏那时候他熊得厉害,就是喜欢逗狗。
他路过邻居家时总是用石头砸纯子,纯子每每见到他都会避开;可就那一次,他再去拿着石头砸纯子的时候,纯子却扑了过来。
纯子咬伤了自己,他父亲就提着耕地的耙去了邻居家。
邻居怕赔钱,就杀了纯子,炖了一锅烀狗肉,取了半锅给自己家送来。
那个冬天,他腿疼了快两个月,他家的狗肉也吃了快两个月。
后来开春儿了,他看到邻居家院子里多了四条小狗,毛发的颜色和纯子一样。
打听一问才知道,去年冬天纯子下了一窝小崽子,纯子总是把崽子护在窝里,任何人都近不了身,直到纯子被杀了,小狗才被从窝里掏了出来。
邻居说到这里还笑了,他说纯子原本下了五个,有个可能是被冰雹砸瞎了眼,发现之后就做了狗酱,小狗肉嫩口感好,配着葱大饼特别下饭。
那天他回家之后,就发了烧,据说睡着了还在胡言乱语,说什么都是自己的错害了纯子和小狗。
父亲就坐在床头安慰他说:有些动物就像女人一样,生下来就是为你服务的,它们死了被你吃了,那是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是它们的价值所在,那是它们的光荣……
他总觉得父亲哪里说的不对,想辩解,却张不开口……
……
“陈月洲,该吃药了,你怎么在这儿睡了啊。”耳畔传来陌生的女声。
陈月洲迷蒙中睁开眼,印入眼帘的不是父亲的脸和童年的那张大炕,而是陌生冰冷的休息室,小护士端来了水和药递给他,转身解了他身上的束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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