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南疆千万里之遥的武夷山,万物都在沉睡,天地寰宇,寂静无声。
“师兄!”
会冲楼里,廖映染猝然从噩梦中惊醒,细细密密的冷汗汇聚成珠,自额头上滑落。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她下意识地摸向一旁放着的老虎木雕,将其紧贴于胸口。
回忆起了梦中的恐怖场景,廖映染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索性披衣下床。月色姣好,她毫无目的地漫步在宫外,忽见前方站着一人。
“师姐。”听到脚步声,那人回头看见廖映染,也是一惊,随后不失恭敬地道。
看清了那张平凡无奇令人过目即忘的面孔,廖映染松了口气,原来是逍遥宗三弟子左辞。她好奇地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左辞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藏住其间的一纸信笺,道:“前几天表姐托人带来家里的消息,心生感伤,故失眠出来走走。”
廖映染“哦”了一声,她知道左辞的表姐是药王庄神医世家的现任家主叶茗。左辞因为双亲亡故前去投靠这个表姐,叶茗曾替凌烟阁阁主岳君霖诊治过伤,对方欠她一个人情。于是她便将表弟推荐来了凌烟阁,拜入逍遥宗宗主独孤凌风门下,收为三弟子。
说起来,左辞也和她一样,俱是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叶庄主这些年过得可还安好?”廖映染出于关心向左辞问起叶茗的情况,几年前的武林大会她旧疾发作时,受邀前来的医仙叶茗曾医治过自己。
“家姐一切安好。”左辞道。
廖映染点点头,江湖上人人都知五年前唐门生变之后,叶茗因其未婚夫唐羽轩的逝世,立誓终生绝不再嫁,一心一意为亡夫守节。
彼时她不过十七岁,和自己一样正是青春少艾时。
叶茗守节的事传出来,虽有一些人扼腕叹息,但更多的则是交口称赞,感叹她真乃贞洁烈女——
自有宋以来,理学风气渐笃,廖映染自己父亲,就是师从理学大家程颖老先生,从小便教导她“一女决不可侍二夫”c“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等诸多道理。
廖映染现在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带她走过族里的贞节牌坊之下,年幼的她望着那些冰冷的石头建筑,莫名的惊惧涌上心头,仿佛看见的不是一座座牌坊,而是埋葬了无数女子生命的墓碑。
还有她的堂姐,因为忤逆父母之命,与一个木匠儿子私定终身,并相约私奔。二人被逮到后,因令家族蒙羞,族里的老人经过商量,一致决定处以堂姐浸猪笼的刑罚。
堂姐被处刑的时候,族里每一个女孩子都在场,无论大小。当时廖映染害怕得蒙住眼睛不敢看,父亲却执意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并要她记住,那就是女子不守贞的下场。
七岁的廖映染就亲眼见着,堂姐被塞进猪笼里,而后丢进河中,水无声地漫过她的头顶,将她眼中最后的亮光也吞噬。而那个她为之抛弃一切的心上人,则于一旁被人活活乱棍打死。
毕生难忘。
记起那幕,廖映染不忍地闭上眼,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心中——自己与夏师兄自幼定亲,若此行,他葬身南疆回不来,无论于情还是于理,只怕她,也要如叶茗一般,终身守寡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树枝,被层层叠叠的叶子过滤后,漏到地上变成淡淡的摇曳的光晕。廖映染努力地安慰自己不要多想,此时却听左辞道:“师姐可是想念师兄,所以才睡不着?”
他见廖映染不作声,又道:“南疆之行艰险异常,也不知师兄最近可还与师姐通信报平安?”
廖映染脸色骤然苍白,眼瞳里似是弥漫着空山雨后的薄雾。左辞立马改口道:“是我多言了,大师兄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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