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日斜,陡地奚羽身后一道赤霞霍然冲天而起,灿灿夺目,缭绕九天,撼动云霄。
奚羽突然觉得眼前一黯,随即瞬间失盲,等到他回过头向天边望去,那里已成了一片汹涌澎湃的光华海洋,五彩缤纷,云团翻滚间隐约恍似有人影模糊,朦朦胧胧,宛如仙灵降天,祥瑞现世,瑰丽无比。
此刻莽山失声,树梢上蝉鸣休止,草丛间蚂蚱不跳,飞鸟也隐没了踪影,如凝固在了这绝美一刹。
整个西天都好似成了一座光芒万丈的行宫,其间彩霞生灭,丝丝缕缕,神秘莫测,犹如火焰汹汹,让人眼有障幻,看不真切。
这却不是火烧云,从太阳落山的那头涌出,源源不绝,绚丽生辉,寻常的火烧云哪里能把整个天穹都染红?
“这”
奚羽一个乡野小子出过最远的门不过是替阿爷跑腿时山下城镇里的药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被眼前景象惊得顿时目瞪口呆,嘴巴愣愣张大,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他结巴了,几疑在梦中,很想立马撒腿跑回家对阿爷说,“阿爷,我我好像看到了仙人!”
村里正是吃晚饭的点,劳累了一天,大多人家都喜欢趁这个时候捧着饭碗出来闲聊一番,这时亲眼瞅见了天边的异变,f方圆百里都一清二楚,先是如化身一群泥雕木塑般呆呆发愣,口干舌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下一个呼吸霎时间炸开了锅,碗碎饭撒,鸡飞蛋打。
“老天爷,这”
“是神明降世了吗,听城里说书的故事里,这分明就是天外飞仙呐!”
“二娃子他爹别尽瞎扯淡,叫你平日少喝点酒,一把岁数了还信穷酸说书的胡言乱语,依我看啊,约摸着怕是在我们地界头上出了不得了的宝贝咧!”
村里人七嘴八舌,喊姥姥唤爹爹,扯着嗓子叫一家老小都出来见识见识这平生仅见的奇观,在盖天蔽日的赤霞底下仰着脖子望着,红光满面,纷纷啧啧称赞。
天上地下,皆是鲜红欲滴,这种颜色仿佛是山间熟透的野桃,让人心生欢喜,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吸入一口好像便蓦然觉得身轻如燕,让有缘得见的人打心眼感到不枉此生。
而关于这红光的来源则是一片嘈杂之声,村里人争论不休,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猜测,谁也说服不了谁。
奚羽也混在人群中,久久不能自已,好半晌肚子咕咕直叫,才饿得回过神来,低头摸摸肚子往家走去。
高天之上异象再奇,景色再美也顶不过肚子饿。
村里都是凡人,有三千烦恼,对于他们来说,填饱肚子才是头等正经事。即便真出了什么稀罕的宝贝,也是那些排山倒海的仙人抢夺之物,和他们丁点干系都没有,如今得以见识到这样的奇景已是心满意足,所以等惊奇消退后,他们收拾收拾打碎的碗筷,再次回归平凡,只是偶尔才瞥两眼天边,心说这霞光不知何时褪去,红彤彤的,也怪惹人心乱。
“我回来了。”
奚羽走到家门口,他阿爷正歪着身子坐在门槛上,倚靠着一旁抽搭着旱烟,看样子是不等孙子自个儿就先吃过了。
奚羽不以为意,早就习惯了,把虎子叔给的那只兔子放下,进屋去了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饭菜,然后端着海碗出来也坐在门槛上。
“阿爷你瞧见没有,你说这天上通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怪奇怪的。”他扭扭屁股,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后,含糊不清地问这一茬。
奚老头头发花白,面目清癯,不像个行走江湖的郎中,倒像是个知书达理的教书先生,斯斯文文,两只微陷的眸子目光炯炯,精神矍铄,只是腿脚有点跛,照他的说法是年轻时不经事好勇斗狠落下的旧病根子,治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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