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孝之心定是想要像普通人那样能够承欢她的膝下,尽一个儿子的孝道,然而四十多年的积怨实在是太深了,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得以改观呢?最终皇上的这个心愿随着皇太后突然间撒手人寰而永远都没有能够实现,皇太后的封号她拒绝了,皇太后的宫殿她也拒绝了,就连最后孝敬给她的那份“子孙饽饽”还是假借了十四阿哥的名义才最终成功地送进了皇太后的口中,事到如今,皇上只剩下抱恨终生和空留余恨。
皇太后的猝然离世带走的不止是十四阿哥的悲痛万分和无尽哀伤,皇上也是太后的亲儿子,无论他们有多大的矛盾,母子血缘亲情永远也不可能变更。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他与皇太后剑拔弩张、寸步不让,实际上他也有他的苦衷,就好比他做出将皇太后梓宫停灵宁寿宫的决定,虽然违背了皇太后的生前意愿,然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或是打击报复,而是出于维护**朝纲的需要,出于巩固皇家政权的需要,毕竟永和宫是妃子之宫,怎么能够成为太后的停灵之地?如此这般岂不是要下朝纲大乱,被世人诟病和耻笑吗?
在停灵的问题上违逆了皇太后的意愿,对此皇上再是认为自己理直气壮、问心无愧,然而那个人毕竟是他的亲额娘,从理智上来讲他是照章办事,从感情上讲却也是心有不安,更何况他历来都是“孝”字当先之人,如果不考虑其它因素,单单是违背额娘意愿这一点而言就可以算得上是不孝。为了弥补这个“不孝”之举,更是为了体现他的诚孝之心,皇上特意决定在苍震门内设倚庐缟素居丧。
先皇龙驭宾的时候,皇上在乾清宫东庑居丧,现在皇太后驾鹤西归之时,他也是丝毫未减居丧规制。一个是帝,一个是后,按照丧仪礼制来讲还是有所差别的,可是皇上不想心中留有遗憾,也是想给他们磕磕绊绊、形同虚设的母子关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因此硬是费尽心思突破了以往惯常的帝王居丧做法,在苍震门单独设置了倚庐。
所谓的倚庐,不过就是用五根橡木斜倚在中门外的东墙,上面盖上草苫,搭成的简陋草棚而已。要知道,皇上由于早年曾经有过中暑的经历,是个丝毫不畏惧严寒但极其害怕炎热气之人。现在正是皇太后大丧期间,也是京城盛夏酷暑最为难耐之时,不但要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缟衣素服,还要一日三次守灵,对他这样一个不耐暑热之人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不过皇上既是因为是百善孝为先之人,也是因为停灵宁寿宫而深感“不孝”,因此在丧仪上不敢有半点松懈与怠慢,不管有多么繁忙,一日三次守灵从不曾间断,不论是早晚似蒸笼般的闷热无比,还是中午骄阳似火、热浪滚滚,他从来都是衣冠齐整、一丝不苟,守灵时间也是分秒不少,甚至夜半时分还会在公务之余前去祭拜。如此率先垂范的结果就是他在与大自然的抗争中败下阵来,多次因为暑热而致昏倒在灵堂前。
此时年二公子已经时任川陕总督并署理甘州军务,得知皇太后驾鹤西归的消息后,对于他那个皇帝妹夫极为畏暑的情况很是担忧。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而言,除了忠心耿耿地追随皇上以外,虽然仍有些不甘心,但识实务者为俊杰,另外他也不想冰凝难堪,不管心里如何,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过得去。不过他也是读书之人,少年得志,总归还是心高气傲了许多,让他立即调转阵营,行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能,对于年羹尧来讲还是一件羞于启齿之事。然而,他从前的阵营和立场可是众人皆知,不尽快向皇上表示衷心,日子长了,岂不是要让疑心极重的皇上对他心存不必要的误会吗?
既想仕途一片光明又不想奴颜卑膝的年二公子这段时间以来可是着着实实地犯了愁,向皇上表个忠心以求自保势在必行,舍不下他这张脸对皇上无缘无故地低三下四也是一贯的性情使然,实在是难为了他这个堂堂总督、七尺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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