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最冷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几日前,腊月飞雪,山上山下,皑皑的素色,刚过了几天便蹭得左一块,右一块斑驳的白,唯独那条雪道,一白到底,像是刷上了油漆,细密而坚定。贝贝早早的醒了,天还没一点光亮的时候,她从总台抹黑趟了出去,蓬头垢面着往山根处转。
转过大门口的那栋别墅,便是条通往停车场的路了,保安这会儿都睡着了,连个值班的也没有留下。清早的市郊愈发的冷,大东北的隆冬鲜少有人出门,这会儿的四下里静谧得慎人,好在还有灯。
贝贝要穿过停车场,到前面那一块黑乎乎的山坳里,就在那个山坳,现在看得到的,也只是掩映在模糊得一团黑暗中,那有个休息室,她随身的包和衣服都在那里。要想赶上五点半的第一趟到市区的公交车,现在就得做好准备了,想到这,贝贝便不觉得害怕了。
这会儿子休息室里的人大多还没有醒,醒着的都是些干脆就没睡着的。贝贝走得越发近了,休息室的灯整宿整宿的开着,隔着玻璃窗透出橙黄色的亮光来,老远的她便觉得心里头松快了不少。她急步上前,临到门口又捏手捏脚起来,轻轻的推开虚掩着的门,生怕惊醒了里面的人。
屋子里必然是有人的,三个大姨略带防备的坐在各自的床边儿,一只手抻着被角,挡在身前,她们一脸惊悚的看着贝贝。
——
“这么黑,你咋走哇?”
大姨们七嘴八舌的点拨,试图改变姑娘的主意,这么一折腾也都不用睡了。凌晨五点左右的腊月,正是白天最短的时候,太阳离露出地平线还有好久,这会儿跟半夜大体是没有区别的,走出这间屋子,一切都将是黑漆马虎的,但是贝贝还是出门了。她必须穿过那条黑漆漆的路,就酒店门口的右边,那条通向大路,路口隐没在桥头的黑暗中的那条神秘的路。穿过了它,她才能达到车。
她在酒店的大门口有点害怕了。右边什么都看不到,她再如何确信那就是一条路,心里也慌张的。她朝路的方向仔细的看了看,很快便适应了和恐惧相伴,但是那里仍旧空洞,贝贝甚至觉得就连自己的目光,走不了多远也被那块黑暗吞没了。
昏黄的路灯倾斜的撒下的柔光,咋样也照不进那条路里,遥远的公路边儿,这会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在贝贝方向感的西北角,斜插过来,似乎就要接近酒店大门了,又朝着另外的方向,笔直的延伸下去,看着比白天更加遥远了。贝贝依稀觉得白天看那里,和现在是不一样的,这会儿,那条路就那样在远处自顾自的明亮着,发光发热,挥手召唤着她。
——
一年前,彭程的故事果然是感动了她,所以她现在还在他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故事似乎并不是她不离开的关键,那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她用来哄骗自己的借口。她下意识的觉得了些什么,但她并不愿意细想。这很糟糕不是吗?贝贝觉得她在扭曲,有的时候会有一种突然的念头,从她的脑袋里跳出来,像是自尊心在作怪?姑且算作是自尊吧,她不情愿那样的念头出现,于是刻意的躲避,但她不真的傻。
她喜欢彭程什么?是同情吗?她好像不是的,她从来没有同情过他。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