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下足很轻,不想把泥水溅到身上,司慕则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进了弄堂最后面,一间破旧的小楼,一共四层。
郭七住在最下面一层,还没有靠近都能闻到烟味、酒味和霉味。
这种味道,驻地偶然会闻到,司慕也习惯了。
只是,顾轻舟会不会难以接受?
他看了眼顾轻舟,却见顾轻舟眉头都不蹙一下。
她这个人,经得起富贵,也受得起贫寒,偏偏还是个智谋无双的。司慕不能想她的好处,一想就没了原则,甚至连她和司行霈的奸,淫罪行都无法牢记。
看到顾轻舟这个人,司慕的眼前总是美丽而纯洁的,她的过往都被淹没,逐渐褪色。
“老先生?”顾轻舟敲了门。
没人答应。
她又敲了。
一连敲了四声,司慕终于忍不住:“会不会出去了?”
弄堂口卖鞋底的妇人说,这老头爱喝酒,也许打酒去了。
“没有,还在屋子里,门是从里面拴的。”顾轻舟道。
司慕失笑。
屋子里的人,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得其起身顾轻舟开了门。
“少夫人,您这一大清早的毁人清梦,实在不厚道!”郭半仙道。
他请了司慕和顾轻舟进去。
屋子里很暖,就有种暖烘烘的臭味,令人作呕。
司慕一个大男人,在军校和军营多年,什么脏乱都能忍受,偏此刻很难忍。
他见平静的顾轻舟,也憋住了气,不免失笑。
郭七犹自不觉,到处乱摸,摸出一把油腻腻的凳子给顾轻舟。
顾轻舟不坐,上前猛然打开了后窗,又打开了门。
风灌了进来。
这个时节的风,已经没什么寒意了。
“老先生,我想请您出去一趟,帮我办件事。”顾轻舟道。
“办事好说。”郭七打着哈欠,满身的酒气,“不过,您现在是军政府的少夫人了,钱可不能少给。”
“当然!”顾轻舟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了郭七。
郭七油腻腻的掌心微凉,然而顾轻舟递过来的东西更凉。
掂量一下,郭七顿时就知道是什么了,喜得眉开眼笑。
“少夫人,您的确大度!”郭七反复摸着顾轻舟递过来的小黄鱼。
是一根小黄鱼啊,能换八百块钱。
郭七租的这个破房子,去年涨价了,一个月的房租从两块多涨到了三块五。
郭七算了算房价,再算了算自己爱喝的那种白酒:“有了您这笔钱,接下来的四五十年,我都能躺在家中喝酒了。”
司慕想,这老头又脏又乱的,酗酒不成样子,还能有四五十年的活头吗?
顾轻舟也笑笑。
郭七高兴,问顾轻舟需要他去做什么。
“我需要您去趟上海。当然,去上海的路费我另外出,不需要您花钱。”顾轻舟道。
说罢,她慢慢跟郭七耳语。
司慕在旁边,听着顾轻舟慢条斯理的吩咐。
顾轻舟的这个计划,是针对“长亭是洪门蔡家的遗孤”这个推断。假如长亭不是,那么顾轻舟的行为,就有点缺德了。
司慕觉得,顾轻舟的行事风格,很果断雷利。
他格外欣赏。
顾轻舟对自己的判断,总是格外的坚信。哪怕司慕反对,她也会认为自己是对的。
这大概也是她医术教的。
看病也是如此。
仔细诊脉,一旦确定了病案,就轻易不要被外人动摇,坚持己见。对病人负责,也对自己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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