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竟是难受得不行的样子。见母亲进来,她气息微弱地喊一声母亲,眼睛里就涌出泪来。
邵夫人见这情景,心里不由咯噔一跳。她三步两步走到床边,弯下腰,柔声说:“你且别急,我替你想办法,你先我看看。”
二姑娘双手将被子撑开一些,邵夫人小心伸进去一只胳膊。手掌触到小腹处,只觉皮肤紧绷如鼓,比怀孕足月的时候更加邦硬。她手里稍稍用劲一按,二姑娘“啊”地一声大叫,双手下意识地护了过去,满脸汗出如水,身子弯折成虾的模样。
刘虎在一旁心疼地大叫:“母亲,你弄疼她了!”
邵夫人退下来,对刘虎使个眼色。刘虎会意,跟她出了房门。邵夫人抬起头,忧心忡忡望着刘虎:“怕是不好呢!”
刘虎一把抓住邵夫人的手:“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说着竟咚地一声在邵夫人面前跪下来。
邵夫人吓一跳,忙拉起刘虎:“你这是干什么?她是我的女儿,我做娘的会这么心狠,能救她不救?只是如今就是出几十上百两的银子,也没法请到个高明的医生。镇子里头到底是没几个人了。”
刘虎说:“那咱们就多出钱,多派人,往四乡八镇打听去,越快越好!”
邵夫人叹口气:“这个自然,只是请到请不到,还看运气了。”
说完这些,邵夫人去找跑腿的人,刘虎回到二姑娘房中。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已经黯淡无光,巴巴地望着刘虎说:“我能猜出来你跟母亲说些什么。”
刘虎强作微笑:“还能说些什么?左不过想请你母亲想想法子,快派人去寻医生呗。”
听到这里,二姑娘就不说话,头在枕上转过来扭过去的很是烦躁。刘虎想了个法子,之贤在床上铺了厚厚一层原是给孩子用的垫子,叫二姑娘往下别再起身了,随时想解手,往垫子上使劲就是。
二姑娘勉强笑道:“刘虎,难为你对我这么好,人若真有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刘虎大惊失色,煞白了脸儿站在床前,说:“你不要吓我,我不信活人还真会让尿憋死,这不可能。”
二姑娘抬手一下子捂住了脸,手放开来时,满脸都是泪。刘虎拿一条手绢替她去擦,手无意中按在她脸颊处,却按出一个浅浅的圆坑。
刘虎如雷轰顶,他知道这圆坑标志着二姑娘全身已经开始浮肿,尿毒在她体内发生了作用。
刘虎手颤抖着,勉强给她擦完脸,丢下绢子,一步步退到门口。脚一出门,转身朝大门外疯跑起来,跑到庄后无人的海堤上,一头趴下去,放声痛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感觉背后有人,坐起身一看,是三姑娘来了。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默默对视,半天都缄口无言。
后来邵家三姑娘说:“母亲派出去的人已经把先生带回来了,是个懂医的和尚。”
刘虎就起来,一言不发地同三姑娘一道往家走。刘虎到家的时候,和尚正替二姑娘把过脉,往前院里的房间里来开方子。
和尚对邵夫人说:“邵家大太,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姐这病,是妇科上的病,叫我来治,我说不上有几成把握,也就是开张方子吃着试试吧。吃得好,是我佛慈悲;吃不好,是她命中只有这点寿数,太太和老爷、以及诸位也要想得明白才是。”
邵夫人不死心,问他说:“师傅可知道这附近乡镇还有没有善治妇科的先生?”
和尚略一沉吟,答道:“这原本听说有个红十字会的大夫,叫丹尼尔的,怕是能有点办法。奈何他现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况且如今锦云跟外头隔了条日本人的封锁线,谁又能过得去?就算过去了,再进来也不容易……”
刘虎在旁边听着,不等和尚说完,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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