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元年底,权策以伤病请免朝正旦,不与正旦大飨。
武后不许,言称此乃朝廷盛事,不当缺席,令其勉力。
正旦大飨之日,武后先是御则天门,群臣百官勋贵列位,外藩一一朝贡进礼,队列绵长如云,由朝日至午后,为免误了祭祀的佳期良辰,鸿胪寺不得不加快进度,令数个藩属国于御道并行,洋洋洒洒看上去虽凌乱,却更有繁茂景象,武后颇为开怀。
朝贡之礼完毕,万骑将军拓跋司余引万骑先导,骏马勇士如龙虎之象,壮阔豪迈,藩属诸国听闻此人乃是西羌土王,神色各异,不少藩属都在炫耀自家国人在大周为官拜将,与有荣焉,归属感颇强,反应最剧烈的莫过于吐蕃大相论钦陵,安戎城之战,羌人突入吐蕃高原数十日,糜烂部落不下数百,结下了几辈子都洗刷不清的仇恨,虽说他知晓这是大周驱虎吞狼,刻意为之,但吐蕃东半部,遍地的鲜血却不是区区几句阴谋论能越了过去的。
论钦陵黢黑的脸上皱纹密布,与他不到四旬的年龄颇不相称,面上总带着苦闷之色,并不见一般权臣的飞扬和雍容,他微微抬起眼皮,飞快扫了一眼金光灿灿的御座,那上头都是华贵威仪的妇人,唯一的男人,就是吐蕃的最大仇敌,权策,看他所在的位置,近在大周皇帝身侧,吐蕃要复了这两箭之仇,却并不容易。
他只是轻轻一扫,却被权策敏锐捕捉到,过了一会儿,权策视线游动,看了过来,冲他微微躬身点头为礼,用手掩住口鼻,轻咳了一声,他的脸色苍白憔悴,时不时紧一下眉头,强忍住身体各处的痛楚,武后令他勉力,他只好来,但他并不知道武后的意图,正旦大飨于皇嗣李旦等人或许是紧要之事,兵家必争之地,于他,却是可有可无的繁文缛节。
习惯了居于幕后操纵风雨,他已没有走向前台的想法。
权策与上官婉儿一左一右陪侍武后,侧目的不仅是论钦陵,还有众多朝臣,若说宴请外藩,还有些许私人性质,武后安排权策随身,只能说明私心之中对权策的宠爱,不足为训,此地可是正旦大飨,祭祀大事,为国之重典,权策仍在武后身侧,其中值得玩味的意涵就多了。
“呜呜呜……”
“咚咚咚……”
雄壮的号角声响起,狮虎象各类猛兽低沉嘶吼,万骑将士于御道两旁列队肃立,人马严整如一,万象神宫前,一员金盔金甲的猛将横刀立马,正是拓跋司余,他面色沉肃,眼睛扫过纹丝不动,处变不惊的手下骑兵,心中有骄傲也有压力,这支队伍是武后身边的谢瑶环将军练出来的,他却是坐享其成,有如此强大的基础,若不能令万骑傲视北衙,他势必无脸见人。
想到同样归了自己执掌的焰火军,他的压力更大,此军成立以来,虽兵额不多,却别有秉性,自成一体,前有武延基,后有李湛,都是背景强大之辈,纷纷在焰火军碰了个灰头土脸,折戟沉沙,武延基直接被手下军官营啸弹劾掉,李湛因泉毖之死引咎辞职,明眼人都不难看清楚,引咎是假,驾驭不住焰火军,借机体面脱身是真。
“臣扶国公、万骑将军拓跋司余,叩见陛下,恭请陛下御万象神宫,祭飨天地宗庙”拓跋司余轰然一跪,鼓角声再起,武后理理袍袖,沿着御道款款而行,御道两侧一排万骑骑兵,两排文武朝官、藩属国贡使和公卿勋贵,风行草偃,相继跪倒在地。
日光下澈,格外钟爱她金黄色的凤袍,光芒熠熠,冯虚御风,冬日朔风在她身上打了个旋儿,卷得衣袂翩然飞舞,将她的磅礴气势绵延开去,几乎充塞天地,巍峨的万象神宫等待的,唯此一人。
春官尚书严善思主持大飨仪式,按照仪礼规程,高声唱和,皇嗣李旦终于得到了本就属于他的亚献机会,随着殿中礼乐,踩着步点舞动身躯,向首献武后呈递各色祭祀礼器,九鼎八簋玉璇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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