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元年腊月二十五,鸿胪寺卿邓怀玉陪同后突厥可汗默啜抵达神都,作为最后一个到达神都的外藩君王,他的抵达,宣告大周神都进入了四海升平的朝贡时间。
宰相岑长倩、李昭德与金紫光禄大夫权策,一同出北郊安喜门迎接。
三人之中,岑长倩心事重重,李昭德眼中闪着凶光,唯有权策风轻云淡。
前几日朝中剧烈震荡,事起在姜隆之死,这个西域沙陀人采取了极端的手法,只身闯入洛阳府大牢,以猛火油浇遍全身,引火**,烈焰包围之中,周身滋滋作响,纹丝不动,口中犹自疯狂大呼。
“行刺南阳王乃我自作主张,与主人无关”
“权策小儿,此番杀不了你,我做鬼来拘你”
“主人,今生姜隆误你,若有来生,愿再做奴仆,侍奉于你”
“哇哈哈哈,为主而死,快哉快哉”
凄厉的嚎叫声全部被压抑在大吼之中,声震四方,衙役捕快纷纷前来泼水营救,却未能成功,姜隆在烈火中焦黑,双目下有一颗晶莹泪珠悬垂,不落下也未曾烧干,官民皆道是上天垂怜,全其忠义。
神都官民口口相传,以忠义之士称之,集资厚葬,来神都朝拜的沙陀王亲自出面,为姜隆主持了盛大葬礼,沙陀王专门上奏武后,祈求准予沙陀国将其魂魄召回。
姜隆死后不久,洛阳府将武延秀判了行凶未遂,因姜隆认罪,武延秀极有可能是为人蒙蔽,罪责再减轻,判罚五十大板,当堂释放。
武延秀回归魏王府,武延基的伤势比权策严重许多,不顾身体初愈,立即离开府中,前去拜望同时受伤的权策。
自义阳公主府离去之时,武延基手中多了一份房产地契和众多奴仆身契,没有再回魏王府,径直在西城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门上挂起南阳王府的门匾,武承嗣听闻此消息,沉默良久,终是安排府中武延基得用的管事,领着众多仆从,带了数十辆马车的钱帛物件,送入武延基府中,默认了武延基自立门户的事实,两个儿子势同水火,强行聚在一处,只会更增烦恼,离得远一些,也许还能剩下些许血脉情。
就在波澜将近平息之时,蓄势已久的凤阁侍郎李昭德骤然发难,平添波折,先是寻了诸多罪状,一力主张严惩凤阁舍人张嘉福,最终将其杖毙,打一只死狗本算不得什么,偏李昭德犹自不满足,上了奏疏,罗列武承嗣诸多罪状,请黜退武承嗣宰相之位,只享有皇族亲王尊荣,不预朝政。
朝野为之大哗,吉顼四处串联,以哀兵之姿商定行止进退,预备一场前仆后继的大反攻,岂料不等到上朝,葛绘便聚集数十名朝臣入宫请见,请以离间天家骨肉,祸乱朝纲,妄议储君之罪,处死御史中丞来俊臣和地官侍郎吉顼,拨乱反正,还朝堂朗朗乾坤。
这数十名朝臣并非都是权策党羽,有麟台监宗秦客,有大理寺正狄光远,有春官侍郎严善思,有羽林卫将军武秉德,还有秋官侍郎李尚隐和夏官侍郎刘幽求,连姓韦的都没有漏下,文武兼备,级别虽不高,却云集了除皇嗣与武承嗣两个当事人之外的各家各派人马,足以代表朝中主流态度。
武后在观风殿宣见,温言慰抚,嘉奖他们勇于任事,却并未表明态度。
次日颁下诏书,将此次夺储风波的始末,悉数归咎于来俊臣和吉顼,下令将二人凌迟处死,但同时,也赐下鸩酒,令罢官的娄师德和在家反省的苏味道自尽。
吉顼雄赳赳气昂昂上朝,走到半路便被如狼似虎的大理寺官差逮捕,押赴重玄门外行刑,与他一同受刑的还有一代酷吏来俊臣,他经营得当,没有像周兴等人一样,因大周稳固,鸟尽弓藏而死,但却无端倒在了皇储之争上。
政治一物,果然是触之即死。
来俊臣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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